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位置。
她的遭遇比余秀更可悲,余秀這里至少是村當間,前后左右都有鄰居,除了那兩個人渣之外沒人敢往這屋里跑。
俊傻子看到了余秀的悲劇,看到了有霞的悲劇,他在最天真爛漫的年紀看到了男女間最畸形的畫面。
所以他懂自己該做什麼,他只是不忍心。
我抱著余秀,抱著如今已經成為大男人的俊傻子,內心久久不能平靜。
我要沒有一時沖動來到這個家,他們母子倆是不是在塵埃里掙扎一輩子,最后變成世間一捧苦澀的黃土?
「小寧,你會跟我離婚嗎?」
「我們能掙錢了,我們不會再受人欺負了。大俊,我們是平凡普通的一家人,我們會像街上的爺爺奶奶一樣,平平淡淡地走過這一生……」
春季是鄉里最美的時節,遍地油菜花金燦燦的,把這破爛的人世間照耀得溫暖柔和。
我在門口的暖陽下算賬,村里大嬸趕著牛車路過,跟我閑聊起何賜安家近來的情況。
他老婆懷孕有仨月了,這事大家都知道。我前公公婆婆宣傳工作做得好,查出來就到處炫耀著。
「稀奇啊,這麼大的好事,不該天天來我門口嘚瑟嗎?咋沒見來呢?」
「嗨,嘚瑟啥,那兩家人都快愁死嘍。」
「愁什麼?」
「還能有什麼,拆遷的事唄。都指著去年年底拆呢,這都開年幾個月過去了,拆遷款沒動靜,也沒聽說要拆。」
18
拆遷款下不來,那可真夠何賜安一家愁的。全家人的收入加起來都不夠還他那輛車的貸款月供。
「旁邊親家站村頭罵街呢,說他們有本事裝 x,現在還不上貸款還要兩家湊。
」
「那他老婆日子也挺不好過的,孕早期最是嘴刁的時候,他家這情況能舍得買啥給吃啊?」
「就是說嘛……」
我們這邊正聊著,遠處公路上嗚哇嗚哇地跑過去一輛救護車。
趕牛的大嬸一伸脖子,嘬起牙花來:「嘖,好像是去我們那片兒的。」
村里人愛看熱鬧,大嬸不跟我聊了,匆匆趕著車往回去。
我懶得動彈,晚上才見俊傻子一副「探聽敵情」樣子興沖沖回家,說何賜安家跟隔壁親家差點打起來。
余秀從那邊買豬肉回來,說何賜安他老婆肚里的孩子沒了,被救護車拉走的。
也沒磕著碰著,就因為什麼事吵架,吵著吵著就沒了。
「何賜安身體差得很,他老婆能懷上不容易,這下沒懷穩多受一道罪,幸虧月份不大。」
我跟余秀吃過晚飯坐在院子里閑聊,談起孩子她看我的眼神就帶著愧疚,總紅著眼眶說:「大俊傻,苦了我小寧了。」
這時候俊傻子洗完澡出來,穿著我給他買的純白色浴袍,干練的頭發濕漉漉地向后梳起,只有幾撮耷拉在額前。
他長得實在好看,要不說是個被人叫成守村人的傻子,還以為哪家上市公司的精英總裁下鄉體驗生活呢!
「小寧,這個好看。」
俊傻子湊過來摟著我,在我臉頰上親親蹭蹭的,像只搖尾巴的大狗炫耀他的新項圈。
我像被收起來的貓爪子撓了心,軟乎乎的。起身沖余秀眨眨眼:「媽,不苦不苦。」
然后拉著俊傻子往屋里去:「走走走,我們也生孩子去,肯定比姓何的先生,氣死他家。」
余秀抹著眼眶笑起來,狠狠瞪眼俊傻子:「爭點氣!」
……
找到癥結所在,俊傻子好對付得很。
開始我費盡心思哄他,后來開竅了,他就變成了饞魚的貓,天天撒著嬌哄我跟他回房。
第四個月我察覺出身體不對勁,去醫院查,說是懷上快兩個月了。
知道這個消息,我們兩家都開心極了,我娘家爸媽在市區酒店包廂擺了一桌,開車來把我們仨接去吃團圓飯。
飯桌上,兩邊媽都有意把這件事說出去,好讓那些說我生不出孩子的人看看,到底是誰的問題。
我想想覺得這事不能說。
「何賜安家現在拆遷款,拆遷款下不來。車,車泡了水不好賣。孩子,孩子沒懷穩。
「那時候看我們蓋小樓都氣得牙癢癢,在外面說了不少敗壞我的話。現在這樣,誰知道他們干出什麼。」
「小寧說得沒錯,我們不如平平穩穩過著,到時候月份一大,不怕人不知道。」
「咱不怕事,也不惹事。」
19
兩家人一拍即合,這件事誰都沒往外張揚,就連傻乎乎的俊傻子都守口如瓶,從不在外面念叨一句。
我們沒出去炫耀,兩個月后何賜安先帶著新老婆走街串巷地炫耀起來。
他老婆又懷了一個。
興許是上一個沒懷穩讓人看了熱鬧,這次特意帶著喜糖挨家挨戶地發,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又有了。
「秋寧,秋寧,開開門。」
何賜安拍響我家大鐵門的時候,我正把今年最后一口凍西瓜拿給搬了一早上貨物的俊傻子。
「你看看,這西瓜也就你能吃,我老婆現在都吃不了了。」
「有什麼事?說。」
我懶得給他開門。
何賜安一點兒不生氣,拿著一袋糖從小窗往里遞:「我看你這輩子也沒個發糖的機會,給你送一袋,讓你沾沾喜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