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聽說潘大公子年紀輕輕就在網賭平臺豪擲百萬。嘖嘖,二公子更不得了,國家鐵飯碗,職校畢業就能一口氣判五年,可真是年少有為。」
旁邊小叔怒瞪我一眼:「說什麼呢你!」
我笑得更歡了。
「小叔家的孩子也很優秀,大女兒讀書時就能給人家當什麼奶來著?旺仔牛奶?」
「是四奶。」
有看熱鬧的老漢跟著起哄,惹了旁人一通笑鬧。
「你看看,普通人最多當個二奶,她還多長倆。」
「哦小叔家還有個小兒子,賭和毒一樣不沾,主要是身體好,快三十了也就有點皮膚病啥的。」
我越說,周圍越熱鬧。這些事都不是秘密,但公開來談論就成了平淡生活中的樂子。
倆人臉色徹底黑了,同時將要挾的目光投向余秀,想讓余秀管管我。
16
余秀臉色比之前更加慘白,她想說什麼,甚至向著我伸了伸那只干枯的手,最后卻還是撇過臉去,緊緊閉上了眼。
她不作為的反應把小叔氣笑了,他陰惻惻地對著我招招手:「你過來,跟你說個事兒。」
「你!」
余秀一口氣差點沒上來,整個人往旁邊歪,幸好被俊傻子接住。
我還沒動作,大伯和小叔已經不由分說地將我拉在一旁。
「有什麼話不能……」
「你婆婆媽就是個婊子。」
他們的聲音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小到只有我能聽見,大到震耳欲聾。
「傻子他爸死了之后她靠什麼養的孩子,你看她敢不敢跟你說。」
「你問問她傻子是怎麼傻的,你看她敢不敢說。」
「老娘!」
俊傻子的聲音把我的視線拉扯過去,余秀暈倒了,她聽不見這兩個人說了什麼,但她一定知道他們要說什麼。
看著這樣的余秀,我一口火氣直往嗓子口涌,抬起手左右開弓,顧不得周圍看熱鬧的人,給面前兩個男人一人送了狠狠的一巴掌。
「好一副小人嘴臉,大俊!給我把人往死里打!」
我從俊傻子懷里接過余秀,俊傻子立刻大喊一聲,提著鐮刀朝兩人沖去。
他模樣太嚇人,不僅倆男人被嚇得罵著街嗷嗷跑,連圍觀的人都嚇跑了。
我把俊傻子喊回來,讓他抱著余秀,鎖門回屋。
余秀這一暈,足足有半個小時,緊閉的眼角不停往外淌著淚痕,含糊不清地嘟囔著:「小寧,媽對不起你。」
「早上他們跟媽說什麼了?」我問俊傻子。
俊傻子坐在地上,又氣又委屈地說:「他們讓老娘吃點虧,不然以前的事說出來,新接的媳婦肯定不跟我過了。」
我算明白了,這倆人又想從這對孤兒寡母口里搶食,最后看我強勢,余秀又不肯勸我,干脆得不到的就毀掉。
「小寧……」
「媽。」
我扶著余秀靠在床頭,讓俊傻子遞來杯水喂她喝下去。
「寧啊,媽對不起你們,是媽沒本事。」
「媽,你跟我說說怎麼回事。我們一家人,怎麼也不能再被外人欺負咯。」
我俯下身,枕著余秀逐漸豐滿一些的肩膀。她摟住我,頭和我湊到一起,幽幽長嘆一口氣。
通過余秀的回憶,從小生活在穩定幸福中的我,第一次在網絡以外的地方看見人性最黑暗的一面。
一切的根源都要從俊傻子他爸死去的頭一年說起,也就是俊傻子五歲多那年。
余秀只告訴我大伯和小叔曾經吃絕戶分家,把這個屋子里所有的東西全部搬空,只剩下一對還沉浸在悲痛中的孤兒寡母。
卻沒說,其實那一年他們還做了件永遠不可原諒的事。
那時候余秀才二十來歲,個子雖然不高,人長得卻俊秀乖巧。加上讀過幾年書,整個人看著特別溫和有靈氣。
命好的人,長得好看是優勢。
命不好的……
17
那時候家里已經連床都沒有了,余秀從田邊扯了些草回來曬干,在大瓦房潮濕的角落里勉強鋪出一片能睡覺的地方。
「就是這樣一個角落,那兩個人,當著我大俊的面……」
俊傻子才五歲多,在父親死之前,他的大伯和小叔都是對他疼愛有加的長輩,都曾把他抱在懷里給他零嘴,陪他玩鬧。
誰知父親一死,童話忽然就變成鬼故事。最親的親人搶奪他家里的東西,欺負他沒有還手之力的母親。
那年的俊傻子還什麼都不懂,所有人都以為他什麼都不懂……
「后來大俊發燒,兩天都沒退下去,我能用的方法都用遍了,最后只能到處借錢想帶他去醫院看看。」
那時候俊傻子他爸的賠償款別人一直拖著不給,附近的人都覺得對方會耍無賴干脆不給錢。
所以沒人借給她們,都怕她們還不上。
更無奈的是,余秀也病倒了。
可能是身上傷口發炎感染,也可能是地上返潮,她糊涂到摘院子里的樹葉子喂俊傻子吃的程度。
就這樣掙扎了四五天,等余秀終于清醒些的時候,懷里孩子的燒也退了。
但是從那之后,潘大俊就成了俊傻子。
「我聽他還提到了有霞。」
「有霞她……住的位置不好。」
提起這個名字,余秀抹著臉,發出同病相憐的感慨。
村頭的竹林邊,前面是農田,后面是野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