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50 歲那天,坐了 20 年牢的沈琳出獄。
邱無塵向我提出離婚,要照顧沈琳后半輩子。
他們年輕時曾轟轟烈烈相愛,又遺憾分開。
沈琳忍受不了家暴,憤而殺死父母,被判無期。
邱無塵每年都會探視她,給她寫信。
邱無塵說:「曾經的我很懦弱,沒法保護她,成為一輩子的遺憾,如今我要勇敢一回,保護她后半輩子。」
我說:「她不是勞改犯嗎?把父母砍成那樣,你確信她不會砍你?」
邱無塵怒道:「請稱呼她為高墻內的小姐!她雖然殺了人,但本質很善良。」
兒子也勸我離,讓我圓父親唯一的夢想。
最終我和邱無塵離了婚,他娶了高墻內的小姐。
后來他們又后悔了。
可高墻內的小姐,拿著刀,不給他們后悔的機會……
1
50 歲生日,沒有大辦宴席。
我請了幾個親戚朋友在家里坐一桌,下廚炒幾個菜,大家聚在一起喝喝酒、聊聊天。
晚上 7 點,邱無塵還沒回來。
招呼好客人,我上樓拿手機,準備給邱無塵打個電話。
路過書房,厚實的胡桃木門半開。
百葉窗外,路燈光暗,樹影重重。
那張沉褐色的書桌上,躺著一本老式的信箋紙。
邱無塵從很多年前,只用這種信箋紙。
我經常看到他坐在書桌前,用一支非常老舊的鋼筆,在信箋紙上寫寫畫畫。
低著頭,寫得很認真。
仿佛在固執地挽留逝去的歲月。
冥冥中有股莫名的力量,促使我走進書房。
來到書桌邊拿起信箋紙。
鋼筆字遒勁俊秀,上面寫著:
親愛的高墻內的小姐。
一晃二十年,時光荏苒,無塵已快五十。
歲月殘忍,卻未消磨你的容顏。
你的眼睛,依舊如往昔般明亮。
窗外種著你愛的白玉蘭。
繁花盛開,我知道,你快要回來了……
后面的字斷掉,留下一大片空白。
像是邱無塵忽然匆匆離開,來不及再寫。
我想起下午四點左右,邱無塵忽然從樓上下來,一邊走一邊穿上外套,說有急事要出門。
然后至今未歸。
我退出書房,到主臥拿起手機打電話。
嘟嘟嘟——
電話一直沒接通。
兒子出現在樓道口,站在復古吊燈下問:「媽,干什麼那麼久呢?」
十五歲的他站在略暗的光里,很像年輕的邱無塵。
我說:「想給你爸爸打電話。」
兒子說:「不用了,他在接人,很忙。」
我問他接誰,他沒回答,催促我趕緊下樓。
熱鬧過后,夜深人靜。
宴席散,賓客離,徒留一室寥落。
我坐在沙發里等待。
凌晨五點。
大門打開,邱無塵帶著一身冰涼的露氣回家。
看到我,他有點驚訝:「還沒睡?」
「睡不著。」
我已經失眠很久了。
經常凌晨醒來,偷偷看他在書房里開著燈,給高墻內的小姐寫信。Ṫůₑ
結婚二十載,我問過他幾回。
那個高墻內的小姐到底是誰?
他沉默不語。
再問,他便拎著外套離家。
那個高墻內的小姐,是他觸碰不得的秘密。
今天看到那封信后,我有種強烈的預感,那位高墻內的小姐,應該回來了。
邱無塵一如既往,沒有回答。
他上樓,我安靜地在樓下坐著。
片刻,他下樓,坐到我旁邊。
黯淡的黎明里,我們分坐沙發兩頭,中間隔著微妙的距離。
正如中年夫妻間,危險而脆弱的關系。
進一步互相排斥。
退一步分崩離析。
「你看過我的信了?」
「嗯,她回來了?」
房間沒開燈,黑暗籠罩我們的臉,彼此看不清對方的表情。
沉默良久。
「對。」邱無塵說,「阿暖,離婚吧。」
懸著的心,陡然墜落。
2
我比邱無塵大兩歲。
很多年前,我漂亮,又心高氣傲。
非常挑剔結婚對象。
過于挑剔,讓自己剩了下來。
那時期所有人都譴責不結婚,快到 30 歲,強大的壓力終于讓我妥協。
旁人替我相親,我不再抗拒。
后來,我便相到了邱無塵。
長相優越,工作體面。
出身書香世家,父母都是知識分子。
身上充滿書卷氣,從不亂交女朋友。
我一眼就相中他身上奇特的氣質,有種沉默寧靜的美,仿佛時光在他身上凝固。
大齡男女的婚姻,愛情只占一部分。
條件合適,雙方父母滿意,男女看對眼,就可以走進婚姻殿堂。
邱無塵比我小,所以,我一直在照顧他,讓著他。
婚后的生活波瀾不驚。
如絕大部分的普通人一樣,沒有轟轟烈烈,只有平平淡淡。
雖心有欠缺,但總體滿意。
生個孩子,中間發生過幾乎每個家庭都會發生的矛盾。
我和他吵過架,也陪他抗爭父母,辭職創業,度過最艱難的日子。
可以說,我和邱無塵,是夫妻,是姐弟,是朋友。
落魄時互相護持。
富貴時不忘相護。
感情,從點到為止,到惺惺相惜,細水長流。
如此過了十七年。
兩人都快入暮,邱無塵卻忽然要離婚。
原因是那位高墻內的小姐,回來了。
「我想給她一個家。
「如今她一無所有,只有我了……」
他絮絮叨叨。
從邱無塵的嘴里,我聽到一個凄美的愛情故事。
邱無塵年少時曾和一個叫沈琳的女子相戀。
沈琳的父母都是濫賭好酒之人,經常家暴沈琳。
沈琳出淤泥而不染,干凈漂亮,仿佛天上的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