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應是清水鎮最快樂無憂的姑娘。
后來,寧遠侯出京游玩,來到了清水鎮。
他無意間見到了我阿娘,非說我阿娘是十年前京城名滿京都的花魁,逼我阿娘去獻舞。
我阿娘不愿,他們就強搶了我阿娘去。
那晚,我阿娘的慘叫聲在府外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我阿爹想要硬闖進府內,卻被守門的侍衛一刀斬殺。
阿兄抱著我躲在暗處,死死捂著我的嘴,滾燙的淚水一滴一滴的砸在我的臉上。
第二日,他們抬著我娘面目全非的尸體丟了出來。
有人言笑晏晏地跟寧遠侯攀談,我記住了他們所有人的臉。
阿兄帶著我收殮了爹娘的尸體,敲了一天縣衙的鳴冤鼓。
縣衙的大門緊閉,沒有人出來。
阿兄回頭看了我一眼,他說:「阿寶,以后照顧好自己。」
然后,他一頭撞死在了鳴冤鼓前。
我的傻阿兄,想要以死來逼縣令受理此事。
可是寧遠侯,那可是皇親國戚啊,誰敢管呢,誰愿意管呢?
沒事。
沒人管的話,那我自己來管。
我的仇啊,我自己來報。
13
我跌跌撞撞往前走,血水迷了我的眼,我腳下一扭,跌倒在地后再也站不起來。
我便咬著牙往前爬。
我不能死,我得回侯府呀,那里還有我想殺的人沒有殺。
二十里路,我一步一步的往前爬,身后臟污的血跡蜿蜒一路。
天光乍明前,我終于看到了侯府的牌匾。
我閉上眼,暈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恍恍惚惚間我聽見有人喚我的名字,一聲一聲,聲聲泣血:「珠珠,珠珠,我求求你,你醒來好不好,我錯了,只要你醒來,要我怎樣我也愿意。
」
我想反駁他,我想說我小名不叫珠珠,我叫阿寶,不要叫我珠珠。
可是我說不出話來,我太累了,我好像要睡過去了。
似乎做了很長很長的一個夢,我終于醒了過來。
映入眼簾的是謝之舟蒼白的面龐。
他見我醒來,死死的抱住了我,好像要把我揉進骨子里去。
他眼梢泛紅,嗓音喑啞:「珠珠,你睡了半個月,我好想你,我差點以為,我要失去你了。」
我沒有說話。
謝之舟頭埋在我的頸側,一遍又一遍的在我耳邊呢喃:「珠珠,我沒有不要你,你只要再等等我就好了,我會領兵去剿了那幫土匪。」
「大夫說你傷的太重無藥可救時,我差點要瘋了,珠珠,我愛你,我真的,真的不能失去你。」
謝之舟如此深情,我也不能掃了他的興。
于是埋在他的懷里,我嬌嬌弱弱開口:「妾就算是死,也要死在小侯爺的身邊。」
薛容音進來時,看見的就是這一幕。
她旋即便紅了眼,扭頭跑了出去。
謝之舟第一次沒有追上去,他像是沒有看見薛容音一樣,仍舊軟著聲音哄我。
我好像賭贏了。
謝之舟似乎真的愛上我了,連薛容音都沒有再放進眼里。
有婢女告訴我,我昏睡的那些日子里,謝之舟衣不解帶地照顧我,一點都不肯假手于旁。
從不信鬼神的他,甚至還一步一爬上了望南山的寺中,為我求來保平安的玉佩。
謝之舟沒有問我在土匪窩里經歷了什麼,也沒有告訴我,那天夜里,我失去了和他的第一個孩子。
他以為我那時不知道自己懷孕,如今便處處想要補償于我,可是他不知道連失去這個孩子,也在我的算計之內。
「謝天謝地,珠珠姑娘你好歹是醒了,小侯爺為了您什麼都肯干,您要是不在了,只怕小侯爺的半條命也都沒了。」婢女一邊替我梳妝,一邊道。
「為了我什麼都愿意做嗎?」我偏了偏頭,瞥見了門外謝之舟的衣角,輕聲開口:「那他愿意娶我做正室嗎?」
良久的寂靜后,我聽見了謝之舟半啞的嗓音:「好,只要珠珠你想。」
14
等我身子好些后,謝之舟開始準備嫁娶事宜。
他給我脫了賤籍,換了個新的身份,是某位官員家里的義女,然后笑著對我道:「珠珠如今也是好人家的姑娘了。」
他也越來越黏我,恨不得時時刻刻都和我膩在一起。
而我也好久沒見過崔俞了。
直到那天謝之舟來找我,說要告訴我一個好消息:
「剿匪成功了,珠珠,那群欺負你的土匪我全殺了,還剩一個在牢里,你要不要去看看,出出氣。」
全殺了?那崔俞呢?
我愣了好久,指甲陷進肉里掐的生疼,我才讓自己勉強笑出來。
我點了點頭。
那是我第一次走進牢獄這種地方,四周又黑又暗,遍地都是哀嚎求饒的囚犯。
崔俞渾身是血,安靜的靠墻坐著,背挺得很直。
他破爛的衣服臟污不堪,頭發沾著血塊一縷一縷的黏在臉上,手鏈腳鏈勒進了血肉里,像是受盡了很重的刑罰。
我有點認不出他了。
我和崔俞從小一起長大。
十二歲之前的他,清雋秀氣,和我阿兄一樣,是翩翩小公子的模樣。十二歲之后,他落草為寇,身上卻沒有半分匪氣,看著我的眼神,依舊澄澈明亮。
可如今,他坐在那里,面目全非,生死不知。
似是聽到了響聲,崔俞動了動,目光移到了我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