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金尊玉貴的謝小侯爺捧著我血肉模糊的右手,第一次紅了眼眶。
謝之舟母親早逝,他自幼便缺少溫情,我如同飛蛾撲火般追逐他,愛慕他,滿心滿眼都是他,終于在這次,軟了他的冷血心腸。
他緊緊地抱著我,心痛道:「珠珠,我絕不負你。」
從那之后,謝之舟寵我寵得人盡皆知。
他讓我喚他阿舟,金銀珠寶流水般往我院子里面進,而那些愛嚼我舌根的人,不是舌頭被拔,就是橫死家中。
謝之舟還說,他會娶我,就算我的身份只能是妾,也會給我三書六禮,四媒五金。
一時之間,我在京城風頭無兩。
可是,我和謝之舟成親那晚,薛容音回來了。
5
皎皎明月下,薛容音一身素衣,站在堂前默默流淚的樣子,就算是我見了,也心生憐愛,更何況,是與她青梅竹馬的表哥謝之舟。
目光移到薛容音臉上,謝之舟握著我的手突然用力,捏的我很痛很痛。
繼而他面無表情的臉上扯出一抹譏諷的笑來:「榮王死了在幽州,你就回京城了,薛容音,你是覺得,我會撿你這只破鞋嗎?」
謝之舟話說的很難聽,周遭賓客眾多,不乏有達官貴人。
一片哄笑聲中,薛容音的臉色變得慘白,她顫著聲音,帶著哭腔地喊了聲:「表哥。」
謝之舟冷笑著看她,并不說話。
我知道,謝之舟恨薛容音,恨他這個一同長大日日相伴的小表妹在榮王和他之間,選擇了榮王,甚至愿意跟著榮王前往苦寒的幽州。
可是啊,他也愛薛容音。
比如說此時,他無意識的掐著我的手,牙都快咬碎了,才克制住沒讓自己走過去。
那些家丁見主子厭惡極了薛容音,當即就要趕她出去。
薛容音倔強地不肯走,只是紅著眼望著謝之舟,一遍又一遍地喊他:「表哥,表哥...」
「你弄疼我了,阿舟。」我輕聲開口,頓了頓,又勸道:「薛小姐畢竟曾經是名門貴女,你這樣,太過折辱她。」
謝之舟仿若如夢初醒,驀然松開了我的手,掃過我的眼神卻冷冰冰:「我和薛容音的事,還輪不到你來置喙。」
我怔了怔,后退了兩步。
薛容音淚流了滿臉,失了儀態,終于不管不顧地大叫出來:「表哥,你明明心里還有我,你看,連你找的這個青樓女子,容貌都最是像我。」
謝之舟上前兩步,掐上了她的脖子,眼梢泛紅:「你也配跟珠珠比?」
他的聲音惡狠狠的,可手卻分明沒有用力。
薛容音沒有掙扎,仰著脖子只是看著謝之舟流淚。
謝之舟的手一點一點的松開,冷漠的面具一點一點的坍塌。
然后,他接住了快要倒地的薛容音。
薛容音埋進他的懷里,攥著他的衣領,啜泣著很小聲的說了句:「表哥,我好想你。」
謝之舟的后背僵了僵。
他穿著我一針一線繡好的婚服,抱起了薛容音,頭也不回地離開。
他沒有看我一眼。
6
賓客零零散散散去,有人離開時還對我指指點點。
「這青樓女子處心積慮地跟在小侯爺身邊幾年,如今薛小姐回來,只怕她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可不是嘛,上趕著做妾就活該被輕賤。」
我聽見了這些話,可我也懶得反駁。ȳź
我只是站在原地,看著枯黃的樹葉落下,盤算著薛容音回來了,我該怎麼辦。
我還不能失去謝之舟。
忽然有人喚我的名字,是自幼就跟在謝之舟身邊的侍衛,孟常。
混跡風月場多年,我早就知道,他喜歡我。
從前我追著謝之舟跑時,他不止一次向我示好,也不止一次對我動手動腳,直到謝之舟要了我后,他才逐漸收斂。
「珠珠姑娘,你沒事吧?」孟常紅著臉,低頭不敢看我,支支吾吾地問出了這句話。
我盯了他許久,從前未正眼瞧過他,如今看他,竟有些眼熟:「你叫孟常?」
孟常點了點頭。
我又問:「你爹呢?你爹是叫,崔子舒嗎?」
孟常似乎很奇怪我會這麼問,但還是如實告訴了我:「家父的確名叫孟子舒,五年前就去世了。」
我慢慢地笑開,扶了扶頭上華貴的金釵,原來,是孟子舒的兒子啊。
「我有些醉了,孟常,勞煩你扶我回院歇息。」
孟常望了望周遭的婢女,又看了眼我的臉,猶豫了會,還是上前扶住了我的手臂。
我往他那側靠了靠,他立馬便從善如流的小聲對我道:「珠珠姑娘,你身上的味道,好香。」
我抿著唇笑,聲音輕輕軟軟:「孟常,避著些人,今夜,小侯爺應當不會來我院中了。」
孟常果真就帶著我走了小路。
他啊,果真和他爹一樣,都是色令智昏的東西。
7
我喜靜,所以我的小院一個婢女都沒有。
孟常扶著我進了房,我回頭關上了門。
我松開了發髻。
金釵握在我的手上,我媚眼如絲的一步一步向孟常靠近,孟常也笑著向我張開了手臂。
下一刻,我的金釵插進了他的喉間。
我很用力,血濺了我滿臉,孟常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圓睜著眼睛倒下。
我十二歲開始殺人。
孟常是我殺的第五個。
我比誰都清楚,怎樣一刀斃命,怎樣不讓他發出一點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