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重要的是,我認為你不是一個看重夫妻感情的人,”葉華初看著常理,一臉真誠,“你擁有自由和體面,我也得到婚姻的便利,這樣不好嗎?”
她有理有據,態度誠懇到殘忍。
常理雙眸微斂,看不出情緒:“張弛,你那個高中同學,向你借錢了,是嗎?”
葉華初一愣,條件反射一般迅速道:“我并沒有借給他。”
“因為名不正言不順,會留下話柄,對吧?”常理微微笑。
葉華初怔怔地,像被人揭穿自己都未意識到的潛意識。
“你雖然沒有借他錢,但你暗地里牽線,為他的特殊學校拉了好多宣傳資源,解決了他的燃眉之急,對嗎?”常理慢悠悠地問,竟有種循循善誘的意味。
葉華初沒回答,她無話可說。
“真是體貼又周到,令人感動啊。”常理又笑起來,幾分苦澀,“但你,卻在三天前做空了常氏的股票。”
葉華初張一張嘴,聲音低下來:“常氏最近股價跌得厲害,我覺得不應該把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里,我們做生意要保證利益最大化,這一點你應該能理解……”
“‘應該如何’并不重要,”常理搖搖頭,“只是在我這里,你沒有半點感情用事。對于我的一切,對于這場婚姻,你始終置身事外。”
“只是,”他嘆一口氣,“葉華初,你憑什麼斷定,我不看重夫妻感情呢?又憑什麼……”
他語氣陡然變冷,捏住葉華初下巴,“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擅自拿婚姻,和我做交易?”
葉華初被動地抬起頭,看到一個全然陌生的常理。
原來他也是會生氣的。
又似乎不只是生氣,他的眉眼里,凝結著濃重的失望與傷痛。
一切都超出了葉華初的預期,她察覺自己的錯誤,卻一時想不出彌補的對策。
常理放開她,仰靠在沙發上,聲音平淡:“我們離婚吧。”
葉華初平生頭一次頭腦混亂,完全被常理牽制了思路。既然他這樣憤怒,這樣介意自己的行為,那似乎也只能按他的意思辦。
“好。”她垂一垂眼,聲音很輕,透著歉意和遺憾,“離婚協議你來定,我沒意見。”
她半天都沒有得到回答,抬頭一看,才發現常理一直在看著她。
他無聲地笑,眼圈卻都紅透了。
“葉華初你記住,這輩子,你對不起我。”
常理平靜地說完,拿起外套,徑直走出門去。
7
自那天起,兩人再沒見過面。
離婚協議都是常理的助理發給葉華初的,說是協議,也沒什麼內容。常理凈身出戶,兩人目前共同擁有的一切,都歸葉華初。
葉華初看著那簡單的幾行字,輕輕嘆一口氣。就這麼急著和她撇清嗎,急到厭惡的程度。
可她,恐怕要繼續討他的嫌了。
她給常理打電話,可他一直不接。
她發微信過去:“方便見一面嗎?”
如泥牛入海,完全沒回音。
葉華初咬一咬唇:“常理,我反悔了,這婚,我不離了。”
信息發過去三秒,手機響起來。
“理由。”常理的聲音沒有情緒,尾音卻有一絲發顫。
“我懷孕了,今天剛剛去醫院做B超確認的。已經兩個多月了。”葉華初斟酌著字句,聲音柔軟,帶一點試探,“我們總不能,讓自己的孩子在破碎的家庭里長大吧?”
電話那頭,常理久久沉默,沉默到葉華初以為自己等不到他的回答。
“只是離婚而已,我又不是死了。
他一樣有爸有媽。”常理平淡地說,“父母不相愛的家庭,和離婚也沒什麼區別。”
他停頓片刻,似下定什麼決心:“華初,其實,我更建議你,放棄他。”
他輕輕笑了一下,聲線沿電波傳過來,和葉華初的心一起微微顫動,“說不定哪天你就開了竅,遇見真心愛的人,到那時,再生孩子吧。”
他頗有些艱難地說完,便掛斷了電話。
葉華初有些反應不及,怔怔看著黑下來的屏幕。
許久她才努力張口,低頭對著自己小腹輕輕地說:“你爸爸這人,還真狠心呢。”
她想笑一笑,鼻頭卻一酸,平生第一次感受到委屈的滋味。
葉華初懷了孕,常父又病重住院,離婚的事,被無限期地擱置下來。
常理責無旁貸地扛起常氏的大小事務,忙成空中飛人,分身乏術。
葉華初這邊,他不曾露過面,但確認葉華初要留下這個孩子以后,從產檢的醫院到接生的醫生,從孕期營養到月子中心,他都早早打點好一切。
葉華初太久見不到常理,似乎都想不起他的模樣,但周圍的一切都有他的痕跡,他又像從未離開過。
葉華初懷孕七個月的時候,常父去世,常氏集團宣告破產重組。
重組新公司成立后的第七天,葉華初破水進了產房。
普普通通的一場分娩手術,開始時一切順利。她生了一個女兒。孩子娩出后,葉華初卻無論如何都止不了血。
血袋一袋袋送進去,醫生護士面色嚴峻,腳步匆匆。產婦情況相當危險。
葉家常家所有的親戚都聚在手術室門口,心急如焚。
一向穩妥,讓人省心,從不出差錯的葉華初,突然任性了一次,把所有愛她的人的心,吊在了半空中。
手術終于做完,葉華初卻還是沒醒,醫生說可能會昏迷幾個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