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是我的錯,不懂什麼才叫對人好。總想勉強你,占有你,以后不會了。”容岳語氣平靜,甚至有點客氣和歉意,“我會去干點別的,以后應該不會再有交集,也不會再打擾到你。”
他笑著點一點頭,像個溫和親切的哥哥,“放心吧,說到做到。”
裴詠儀卻還是那副氣鼓鼓的樣子,目不轉睛瞪著他,淚水在眼眶中迅速凝聚,然后一顆顆砸落。
這是她母親兄長千叮萬囑讓她一邊利用一邊提防的人。
他未必猜不到她的心機,卻毫無保留地給了她那麼多幫助,一次都沒有傷害過她。
相處這麼久,他對她說得最多的,就是“放心”、“別擔心”、“沒事”……
她想不起自己為他做過什麼。
容岳察覺她狀態不對,皺一皺眉,“你怎麼了?”
裴詠儀不說話,抹去淚水,跨坐到他腿上,將他一把推靠到沙發背上低頭吻下去。
她的表現太不尋常,容岳不敢置信,又直覺她情緒不穩,猶豫間沒有馬上回應。
裴詠儀抬起頭質問,嘴唇都在抖,“你不想親我?”
她強撐著氣勢,眼淚和自尊一起搖搖欲墜。
容岳無暇再管任何事,抬手將她的頭壓下來,吻到天昏地暗。
良久兩個人勉強分開,呼吸急促。
裴詠儀發絲凌亂,撐住容岳肩膀,望著他眼睛一字一句道:“我和你一樣,之前的三十年都沒人疼。從今天起,我心疼你,你心疼我,我們相依為命,好好在一起,你同意嗎?”
她紅著眼睛,把情話說得像誓言,顯出一點近乎病態的偏執。
容岳卻眼眶一熱,凝視她一瞬,將她重新擁回懷里,閉上眼睛和她額頭相貼,良久才啞聲回答:“好。”
兩個人沉默地依偎著,裴詠儀緊繃的身體終于一寸寸柔軟下來。她把臉貼在他頸窩里,他的肩頭很快濡濕一片。
容岳一句話都沒有問。裴詠儀顯然也并不打算說。
天色將晚,房間里安靜昏暗,空氣卻好像一點點溫暖起來。
裴詠儀心平氣和地幫裴永倫將新項目基本框架運作起來,又將手里所有的綠城股份轉給了他。
至此,算是與裴氏徹底做了切割。
母親和哥哥表示傷心不解,譴責她不顧親情。
裴詠儀笑笑,大有深意,“你們應該明白,我現在做得絕,才能給我們之間的親情留一線余地。”
半年以后,容氏夫婦的新公司宣布成立,當晚設宴宴請商界同仁。
裴詠儀和一群女賓坐在一起,聽她們談論最近看秀的安排,新款的包包和生二胎的計劃,偶爾需要恰到好處地點頭微笑,隨聲附和,轉換話題。
容岳端著酒杯應酬業界前輩,已頗有醉意,但還是要強打精神,收集市場信息,保持敏銳的反應和得體的應對。
他們偶爾會隔著人群對望,用目光詢問和關切,再回給彼此一個安撫的微笑。
于是再疲憊再厭倦,都有勇氣繼續披荊斬棘。
心有所屬的感覺很奇妙。
像是叢林里一只瀕臨滅絕的獸,終于找到另一只同類。
又像是汪洋里漂泊已久的孤舟,終于停靠堅實的海島。
八月底,金思維教育機構縮減了員工待遇,不再提供住宿。邵陽向經理爭取了幾天無果,只好搬離了員工宿舍。
他一向月光,手里沒有余錢,一時找不到合適的住處。
大學室友侯亮看到他在朋友圈發“無家可歸”的自嘲,打來電話說自己合租的房子還空著一間次臥,房東不差錢好說話,房租可以月付。
房子離公司不遠,交通方便,又一下子省了中介費和押金,機會難得,邵陽趕緊拉著箱子過去。
去了才知道,是一套三戶合租的老房子,廚房廁所都狹窄破舊。空著那間臥室朝北,陰暗潮濕,不足十平米,除了一張床什麼都沒有。
邵陽皺眉,侯亮搭上他肩膀,“哥們兒,三環里不到兩千塊租個單間,這價兒你到哪兒找去?再說不就每天回來睡個覺嘛,等你攢夠了季付的房租錢,再搬唄。”
邵陽伸頭看看另外那間房門緊閉的次臥,“那間也住人了?”
侯亮擠眉弄眼地笑笑,“對,一年輕女的,單身,特安靜。”
侯亮女友姚莉,也是他們的同班同學,在一邊玩手機,沒抬頭哼一聲,“放心,那女的很少出房間,女鬼一樣,可以當不存在。”
侯亮嚷道:“行了別猶豫了,過了這個村可沒這個店了啊,你住進來咱哥倆又能當室友,大家互相照應,多好啊!”
邵陽笑了,放下行李箱。
下午邵陽套現了信用卡,將第一個月的房租打到侯亮給的房東的賬號上,又拿剩下的錢買了些啤酒熟食什麼的,晚上請侯亮和姚莉小搓一頓,算是表達謝意。
他們都不是刻苦努力的人,讀的大學不入流,專業知識也沒學到多少,畢業后走入社會兩年,才發現職場殘酷,生活不易。
酒過三巡,都有些唏噓感慨,聲音也不知不覺高起來。
一轉眼過了十點,三個人正在又笑又唱又敲碗,只聽一道冷淡的女聲傳來,“請問你們打算鬧到幾點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