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搖了搖頭:「祈雨需天時地利,這一帶,只怕難以成功。」
想起什麼,我看向他:「你可用了火?」
蝗蟲怕火,可焚燒之。
他頷首:「不過它們也不是傻子,逃得快,難以除盡。
「若是有辦法將它們聚在一起便好了。」
思索片刻,我粲然一笑:「我有法子。」
12
通州開始焚木點火。
空曠的土地,烈火炎炎,在燒死了一批蝗蟲之后,再無進展。
我立在不遠處,木葉及唇。
悠揚的曲調響起,飄蕩在空中。
原本在火焰外圍的蝗蟲仿佛不受控制一般,被迫進入火堆,燃燒殆盡。
沒多久,更多大片的蝗蟲被迫飛來,卷入火苗。
帳篷里,宋辭站了出來,他身邊的侍從激動不已,含著熱淚。
「太好了,大家有救了。」
逐漸飛過來的除了密密麻麻的蝗蟲,還有聞風趕來的百姓。
他們瞪大了雙眼,望向這從未見過的場景。
毀了他們莊稼的,他們頭疼至極的蝗蟲,飛蛾撲火一般,走向滅亡。
為首的老人突然雙腿發軟,跪在了地上,嘴里念叨著。
「神女,這是神女。」
其他人不解:「不是老爺子,聽說神女犯了錯,被關在皇宮呢。」
老爺子顫抖著手指伸向我,聲音都帶著激動。
「不是的,神女在這里,這才是神女。
「老祖宗的手札記載過,裴氏神女能用音律操控生靈,宮里那個怎樣我不知道,可是她能引蝗蟲撲火,她才是真正的神女啊。
「神女她,來救我們了!」
這些人都是再樸實不過的百姓,哪里知道宮里那些齷齪,他們相信眼見為實。
無數的百姓跪了下來,他們雙目放光,尊崇興奮,趴在地上不住地磕頭。
「神女娘娘萬歲,天佑通州,天佑百姓啊!」
我捏著木葉的手指發緊,曲調卻是沉穩。
這熟悉的仰慕愛戴,我已許久未見了。
他們或許曾無知,可他們也最是真實。
一如石頭村里那些樸實的百姓。
他們或許會為了一碗水而吵鬧,卻也能豁出性命救一個人。
13
直到過了一天一夜,我才歇了音。
嘴唇都開始泛干。
宋辭適時地遞來一杯水:「潤潤嗓子吧。」
我帶來的藥草派上了用場,他身子好了許多。
他凝著我,淡淡地歡喜。
「阿章,你來尋我助我,我很開心。」
我別過頭,淡淡地「嗯」了一聲。
我明白他的意思,只可惜,我無法回應。
通州一事到底傳到了上京。
皇帝下旨,命七皇子七皇子妃回宮,立即出發。
我不解:「怎麼這麼急?」
他失笑:「宮里那位假神女,出事了。」
進了宮我才知道,裴韶華到底做了什麼蠢事。
蝗災爆發,甚至波及了上京。
她竟在凌云臺上大放厥詞,讓百姓捉蝗蟲烤來吃,說是既美味充饑又能震懾蝗蟲。
結果,許多百姓吃壞了肚子,中毒不醒。
尤其是在裴韶華出事后仍將她奉若神明的書生才子,吃得更多,自然也最嚴重。
凌云臺上丟滿了爛菜葉,百姓們怨聲載道。
「什麼神女?又是招烏鴉又是蝗蟲的,如今連老百姓都要被害死了,這神女要來何用?」
「不是神女沒用,這位裴二小姐,只怕不是真正的神女。」
「我也聽說了,只怕通州那位用音律引蝗蟲撲火的姑娘,才是真神女。」
「通州那位姑娘是誰?」
提起的書生默了片刻,方開口:「是被廢了雙手趕出家門的裴大姑娘,裴行章。
」
所有人都沉默了。
那個曾被他們丟過臭雞蛋,甚至恨不得去踩兩腳的裴行章啊。
所以是他們自己,把真正的神女給趕走了,是他們自己,自作自受。
有漢子咬了牙,一狠心:「我不管,我要去求裴大姑娘,我去負荊請罪,是我有眼不識泰山認錯了神女,我去請神女降罪,求她救救我的夫人。」
其他人也紅了眼:「我也去求神女,求她原諒,救救我的孩子。」
14
皇帝與我說這些的時候,愁得頭發都白了。
他啞著嗓子。
「裴行章,世人對不住你,卻要求你救世人,朕替天下百姓,向你道歉。」
裴大夫人,我的母親期盼地扯著我衣袖。
「阿章,你是裴氏神女,你救救他們,這是你神女的責任。」
裴氏神女,永愛世人,這是裴氏女的榮耀,也是她們的枷鎖。
我抬了眼皮,安靜的看她:「夫人忘了,我早已不是裴氏女,又談何神女?
「更何況,我這雙手,早已撫不了琴。」
琴音通靈,只有琴聲,才能讓祈福事半功倍。
而我的葉曲,只會大打折扣。
她愣住,哆嗦著唇,說不出話來。
帝王嘆了口氣:「你母親錯了,這不是你的責任,這是你的仁慈。
「神女,朕不為難你。」
御花園里,我碰到瘋癲的裴韶華,她被人壓制,早已沒了神女的尊崇和太子妃的高貴。
她死死地盯著我,毒蛇一樣的恨。
「你竟然能用音律駕馭生靈,你竟然能——
「書里的你,明明不是這樣的,你嫁給了太子,做了皇后,明明那個愛情故事里,你是歷代神女能力最弱的一個。
「你有感知之能,我知道故事的走向,明明我能取代你的。
「明明你們這些紙片人,在我眼里不過是螻蟻。
「到底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她嘗試掙來禁錮撲向我,卻被死死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