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仿佛她,早就對一切了如指掌。
不過,這不重要了。
我會將他們所擁有的一切一一粉碎。
不是奪回,是粉碎。
裴家,我不要了。
裴氏神女的名頭,我也不想要了。
我不是天下蒼生的裴氏女,我是只為自己而活的裴行章。
07
趕到上京那天,我已經很累了。
宋辭戳了戳打盹的我:「醒醒阿章,用膳了。」
我接過面碗,慢慢吃起來。
一個臭名遠揚的假神女,一個落魄偷生的真皇子。連個正經酒樓都不敢去,只得在小面攤上落腳。
路上的行人在議論神女,喜形于色。
宋辭饒有興致地支著下巴。
「聽到了嗎阿章?裴韶華要在太后大壽當日焚香撫琴,召喚七彩祥云,鳳凰神鳥。祈福太后日月同壽。
「所以阿章,那日是否真的有七彩祥云,鳳凰神鳥?」
我咽下最后一口面,凈了口,聲音淡淡:「有。」
我感知得到,神鳥在逐漸靠近。
他凜神:「那假神女怎麼會知道?」
「她知道又怎樣呢?」我勾了勾唇。
「既然她這麼篤定的話,那我就送她一份大禮。」
她似乎小看了神女的力量,有時候注定的事情也未必注定。
08
我和宋辭進宮那日,所有人都驚住了。
沒人想到失蹤多年的七皇子還能回來,還帶回了聲名狼藉的裴大姑娘。
「這是我民間娶的妻子,若父皇還認我的話,那她就是七皇子妃。」
宋辭是這麼介紹我的。
他是皇帝心愛之人晴妃生的孩子,當年晴妃生完七皇子就去了,皇帝便怨上了七皇子,把人扔到宮外去,沒想到,下人沒看住,他失蹤了。
皇上望著這張與心愛之人相似的臉,終是哽咽了。
我成了名正言順的七皇子妃。
那天,我見到了久違的母親。
她冰冷著面孔:「你早已不是裴家人,回來做什麼?
「我警告你,莫要打韶華的主意。」
我扯扯嘴角,內心竟然沒有絲毫波動。
曾經那樣疼愛寵溺我的母親,終究不復存在。
她需要的,始終是一個能給她帶來榮耀的裴氏神女。
而不是她的女兒。
我沒說話,轉身離開。
擦肩經過的,是裴韶華。
她一身緋色輕紗長裙,高貴清華,再不復往日的素凈暗淡。
她眉眼細致,柔聲喚著「母親」。
香風漫過,以至于連眼尾,都不曾掃我一眼。
也是,在她眼里,只怕我早就不值一提。
我無聲搖頭,不再停留。
09
太后壽辰,轉眼而至。
日光恰到好處,連風都帶著溫柔。
這的確,是個極好的天氣。
一番慶賀之后,眾人齊聚凌云寺。
重頭戲開始了。
裴韶華長裙逶迤,登上凌云臺。
被隔在外圍的百姓開始騷動,激動萬分,放聲高呼。
「神女,神女!」
裴韶華唇邊含笑,微微抬手,聲音戛然止住。
她滿意地點頭。
凈手焚香,擺綠蕪琴。
「錚」的一聲,琴聲起。
逐漸蔓延開來。
我立在角落,斜身倚柱,嘴角噙著淡淡的笑意。
平心而論,裴韶華琴彈得是不錯的。
雖然比不得我。
琴音婉轉,天上白云漸散,逐漸透出幾縷彩色的光線來。
不只百姓,連王公貴族們也開始仰頭望天。
很快,光線將云彩分成彩色的綢緞。
而遠方,雀鳥逐漸靠近,隱約間,有鳳鳴的聲音。
太后握緊了婢女的手,雙眸放光。
我低低一笑,隨手折下身側一片柳葉。
無人注意的角落里,曲聲漸起。
音調不顯,曲風卻是邪肆懾人。
也就是一瞬間的工夫,陽光黯淡下來,天狗食月般,彩云逐漸被烏壓壓的黑云取代。
陰風陣陣,開始肆虐在凌云寺的上首。
裴韶華渾然不覺,沉浸在自我的光華里。
百姓們最先注意到異樣,有人「咦?」了一聲,卻沒敢再出聲。
黃沙卷起落葉,甚至連御前的點心都被風沙帶翻。
有人不知所措地大喊一聲:「這是怎麼回事?」
裴韶華的長發拍打過臉頰,她終于斂了笑止了琴音,驚疑不定地抬起頭。
可惜,這只是個開始。
很快,大片的烏鴉從西北方飛來,黑壓壓的一片,緊跟著,馬蜂,蜘蛛遍入眾人的視野。
為首的太后率先坐了起來,臉色陰沉的厲害。
她指向裴韶華,怒得指尖護甲都在發顫:「裴氏女,你什麼意思?」
她壽辰當日,竟引來的是烏鴉毒蟲,天下百姓該怎麼看待她這個太后?
裴韶華面色發白,在陰風席卷的凌云臺,驚恐地瞪大雙眼,抖著嘴唇:「不是,不是這樣的……」
她想說,本來該引來的,不是這些東西。
她想說,她的鳳凰神鳥呢?
我手撫過柳葉一角,音調漸轉低沉。
在凌云臺站久了,她只怕忘了,她原本是什麼也召喚不出來的。
不管是神鳥鳳凰,或是毒蟲兇獸。
「啊!」
慘叫聲起,只見太后捂著血淋淋的手臂,雙目幾乎要噴出火來。
「裴韶華,你好大的膽子。」
不知何時,地底下竄出些老鼠來,甚至,臭蟲,毒蛇。
而太后的手臂不遠處,正是滿嘴血吐著信子的毒蛇。
百姓也開始四下逃竄,哪里還顧得上凌云臺上的神女。
皇帝震怒地揮開衣袖上的臭蟲,拍案而起。
「裴氏女,朕命你,讓這一切停下!」
裴韶華驚慌失措地回過身,差點絆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