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不相信,我是真的想離裴冶遠一點,再遠一點。
我有些生氣了。
「殿下,我說過的,日后若再糾纏殿下,便不得……」
「陸晚傾!」
裴冶猛地提高了音調。
因為醉酒,他的眼底有些紅。
這樣專注地審視我時,顯得格外陰翳。
「你要知道,讓孤低頭一次,已是你的福分。」
「不可能會有第二次。」
不需要第二次。
一次已經足夠讓我怕死了。
恨不能離他遠遠的。
我咬著嘴唇,拳頭用力攥緊,指甲掐進掌心:
「臣女自幼身子骨弱,福薄,擔不起太大的福氣。」
「這份天恩,太子殿下還是留給尚書府家的秦桑桑姑娘吧。」
「她愛慕殿下的心,只比我多,不比我少的。」
12
我說的是真心話。
說實在的,我不懂裴冶到底想要做什麼。
上輩子他把秦桑桑捧在心尖上。
因著被我棒打鴛鴦,搶了秦桑桑太子妃位置的事情,恨了我那麼久。
如今沒有我攔路。
他不趕緊早早娶了秦桑桑過門,好生甜蜜去。
整日糾纏我做什麼?
我滿心地疑問,但裴冶卻像是松了口氣似的。
身體都放松了。
「你這些日子,是因為桑桑,吃醋了?」
「桑桑兄長與我交好,她也自幼伴著我長大,理應得太子妃之位。」
「你就算吃醋,也該有些分寸。」
「孤會向父皇請旨,側妃獨你一人,滿意了?」ӳʐ
裴冶說著,伸手揉了揉眉心。
像是父母終于安撫了好了鬧脾氣的孩童那般。
極其自然地說道:
「裴云衡那里,你自己處理。」
「孤不希望再聽見你跟他……」
怒到了極點。
我反倒有膽子抬起頭,冷笑了一聲。
「我跟他的婚約,不會取消。」
「太子殿下憑什麼覺得,臣女會放著好好的將軍正妻不做。
」
「去做一個區區的太子側妃?」
「臣女方才說了,您這份福氣,臣女要、不、起。」
我清楚地看到。
裴冶的臉色,隨著我的話,一點點地難看下來。
深吸一口氣,我努力撐著鎮定:
「總不見得太子殿下會紆尊降貴,求著臣女嫁過去吧?」
13
裴冶走了。
聽完我的那句話后,怒氣沖沖地走了。
正如他所說,他是太子。
高傲的姿態放下一次已是難得。
不可能有兩次。
尤其……還是對我這個曾經對他卑微乞憐過的人。
裴冶的離去,帶走了房間中壓迫的逼仄感。
我的腿都軟了。
靠著門板滑坐在地上,后怕地喘息。
「看著嬌嬌弱弱,風吹就倒的人。」
「倒是挺能扛。」
「本來還以為……你會從了他的。」
一只修長帶繭的手,突然伸到眼前。
我毫無防備,嚇得渾身一顫,心里咯噔了一聲。
猛地抬頭,卻是裴云衡那張俊朗的臉。
我頓時有些沒好氣。
「明日我就讓爹爹把家里的守衛全換了!」
堂堂將軍府嫡女的閨房。
都快變成市井大街,誰都能來逛一圈了。
裴云衡卻只覺得好笑,伸手將我從地上拉起來。
「也不必,畢竟放眼京都,能防住我們二人的,也就你爹了。」
我盯著他:「深更半夜,你怎麼在這?」
裴云衡的眸子霎時一冷。
唇角勾起我從未見過的嘲諷:
「那日便看出他會后悔了。」
「不盯著些,放心不下。」
他語調很低,我真是一個字都沒聽清楚。
眨眨眼,眼神茫然:
「你在說什麼呢?」
「沒什麼。」
裴云衡搖頭,又恢復到了那張揚肆意的模樣。
「早些休息吧,養好身子。」
「等我上門娶你。」Ўź
14
這晚之后,我再也沒有見過裴冶。
只是偶然聽到云荷提起。
說他近日頻繁來往秦家,似乎是在商定婚事。
我聽了也不覺得意外。
且不論他跟秦桑桑的感情。
就論秦桑桑她哥手里攥著的鑄幣權。
還有她爹,吏部尚書,管著官職的任免。
娶了秦桑桑,就等于把都城的錢和官,都攥在了手里。
任誰也再無法撼動他太子的位置。
裴冶雖說偏執陰狠。
但我也不得不承認。
他是個玩弄權謀的好手,更是做君主的最好人選。
神思收回,我幽幽地往嘴里塞了口蜜餞。
眉眼笑瞇瞇的。
「小姐,你當真不在意了嗎?」云荷不放心地問我。
我挑眉,飲了一口滋補茶。
「云荷,給我診病的太醫怎麼說的,你忘了?」
「延年益壽第一寶:少管閑事,不過腦。」
「沒打算再有交集的人,多想一分,都是對壽命的浪費。」
云荷:「……」
15
裴云衡的確說到做到。
幾日后,高調登門,聘禮送了一箱又一箱。
足足擺滿了整個庭院。
「奴婢悄悄去瞧了,好大的排場呢。」
「陸府門外圍著的百姓,里三層外三層,都驚傻了。」
云荷震驚地形容著聘禮的規模。
哪里還有前幾日,那苦心勸說我再去找太子的模樣?
小丫頭年紀不大,倒是挺墻頭草的。
我懶懶地坐在桃花樹下,曬著太陽,往嘴里塞了顆青梅。
今早裴云衡派人送來的,很鮮。
云荷獨自感慨了一陣兒,見我一直沒反應。
嗔怪地喚我:
「小姐,自己嫁人的事兒,您上些心呀!」
「上上上,」我無奈,「明日便去珍寶坊,咱挑嫁妝頭面去,可好?」
我娘走得早。
爹爹又帶著兩個兄長,常年在外打仗。
害怕娶了姨娘,她會暗自欺負我,干脆就沒娶。
因此,成親這事兒,什麼都得我自己張羅。
還好我也不是第一次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