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嫡姐的幾個手帕交捂著嘴笑。
「就是,年少成名又如何?現在不也庸庸碌碌?」
「別做夢了,京都人才輩出,怎麼都輪不到他的。」
08
我笑了笑:「夫君或許不是驚世之才,可也比只知冷嘲熱諷,落井下石的你們好。」
一行人面色紅紅白白。
嫡姐冷嗤:「不到黃河不死心,那你便等著吧。」
她走近,壓低聲音:「你應該知道,我與趙公子在議親了吧,他素有才名,只等他這次考上進士,便會上門提親。」
「紀流云,你區區一個庶女,這輩子都不可能越過我!」
說話間,她口里的趙公子到了。
長得倒是一表人才,穿著華貴。
可嫡姐與他說話時,他一雙眼睛卻在我身上反復打量,讓人不適。
嫡姐也留意到了,臉色更是難看。
原來,她一直在嫉妒我啊。
我拿著墨出門,經過她時緩下腳步,輕聲道:「姐姐,我長得比你美許多,對嗎?」
「看好你的未婚夫,別讓他盯著我這個已婚婦人看。」
嫡姐快氣炸了,口不擇言:「哪怕考上又如何,有一個賣國賊的爹,他能謀得什麼好前程。」
我氣極了,抬手甩了她一巴掌。
嫡姐不敢置信:「你,你竟敢打我?」
「打你怎麼了,陛下尚未定侯爺的罪,輪到你來說三道四?你比陛下還英明嗎?」
嫡姐氣得整張臉緋紅。
那位趙公子上前,搖著扇子:「世子夫人這番話說得對,紀姑娘,此番是你言行不妥了。」
嫡姐幾乎仰倒。
夫君要參加科考的事,不知怎麼就傳開了。
還有人編了兒歌,滿京都傳唱。
「顏世子,病懨懨。
考科舉,暈在場。
少天才,落凡塵。
變成一個大草包!」
我氣極了。
夫君反而寬慰我:「不必在意,世上多愚民,因此我們才要讀書明理。」
沒兩日,父親喚我們回府。
或許是知道夫君要考試,有一些經驗傳授?
卻沒想他劈頭蓋臉就是一通罵:
「世子,街頭那童謠你都聽見了嗎?」
「身體不好就好好養著,你還嫌不夠丟人嗎?」
「莫說你考不上,就算你考上了,你父親那種情況,你以為陛下會給你出路嗎?」
09
我霍地從椅子上站起來:「父親!」
「旁人也就罷了,你也是讀書人,怎可如此說夫君?」
「你必須跟夫君道歉!」
父親陰沉著臉,抬手要打我:「還輪不到你來教訓我!」
夫君伸手,一把握住他的手腕。
那一巴掌,堪堪停在我耳側。
父親數次用力,竟不得掙脫。
夫君的臉色格外冷峻:「紀大人,流云乃吾妻。如今是侯府之人,你從前未盡過父親之責,此番也不勞你管教!」
「若紀大人覺得丟人,大可對外說不認我這個女婿。」
父親氣得渾身發抖:「好好好,我倒要看看,你這個病秧子能不能撐完整場考試。」
雙方不歡而散。
回去路上,我愧疚又心酸,眼淚滑落:「你這般好,卻因為我要受這樣的欺辱,父親的話,你不要放在心上,切不可因此影響應試。」
夫君用帕子為我拭去眼淚:「我不委屈,亦不會有影響。只可憐我家夫人,以前在紀家,不知受了多少委屈。」
「我會考上的,必會讓你揚眉吐氣。」
我無須揚眉吐氣,只盼你能一展抱負,實現心中所想。
不過父親的話說到了重點。
三月,本該是春暖花開,可今年,卻連桃花都未舍得吐個花苞。
連綿不斷的春雨,氣溫始終不回溫。
空氣潮濕,夫君的咳疾加重,夜間翻來覆去,總是睡不好。
人看著瘦了一大圈。
會試一共有三場,每場要考三日。
寅時(凌晨三點)便要排隊入場,吃喝拉撒全在一個小小格子間中。
是考才華,也是驗體魄。
前兩場夫君堅持下來,已是面若金紙。
最后入場那日,偏生又下雨了。
馬車簾子一掀,冷雨拍在臉上,刺骨地涼。
夫君劇烈地咳嗽起來,捂唇的帕子上,有薄薄一層血漬。
我拉住他:「不若算了,我們下回再考。」
夫君拍拍我的手背:「若現在放棄,我豈能甘心,便讓我去吧。」
有考生在低低嗤笑。
「這病懨懨的世子,此番怕是又要暈在里面了。」
「瞎折騰什麼,守著那點祖業,總也餓不死他。」
「或許人家不是暈,是知道自己考不上,所以找個借口。」
……
10
我欲爭辯,夫君握住我的手搖搖頭。
「心若堅定,萬物不可摧。不必與他們一般見識。」
看他咳彎了腰入場,我心如熱油滾。
婆母反而寬慰我:「我許久沒見他這般開心了,人生短短,他若無憾,我們便全力支持,你做得很好,莫要愧疚。」
考完那一日,夫君是被另外兩個考生架著出來的。
見了我,他展顏一笑,天地增色:「流云,為夫答完了的。」
說完,他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他在床上躺了足足十多天,才緩過精神。
人瘦了一大圈,可眼神比從前亮了許多。
放榜那日,天還未亮,我與婆母便去禮部門口等著了。
我們已經到得夠早,卻依舊人山人海。
十年苦讀,在此一役。
有人徹夜不眠,候在此處。
婆母在馬車上等,嬤嬤陪著我往前擠。
居然碰到了嫡姐。
她譏諷我:「聽說那日世子是被人抬出來的,考卷想必沒答完吧?」
「就這,你還妄想他能中?做什麼春秋大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