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傅家妻妾同娶,我當眾退親一事本就鬧得沸沸揚揚。
經過一夜發酵,加上今日刻意在傅家門口鬧出的動靜。
還未下朝,這份名單便傳上了宮里。
大哥下朝回來時,已經是午膳之后。
還未上門,便聽見他罵三哥的聲音。
「柳洵!那麼大的事,為何不同我商量?」
「那些個皇子個個狼子野心、虎視眈眈,都盯著太子,巴不得從我們這些擁立太子的人身上尋出錯處。」
「倘若我與你二哥被人誣陷設計,牽連外祖父一家,你……」
大哥性子沉穩,向來冷靜克制。
他約莫是真的氣狠了。
連名帶姓喊三哥的名字。
但還未罵完。
已經看見了端坐在正廳中的姨母和衛司瑜。
「姨母,你看他……」
三哥扯著姨母的衣袖,小聲告狀。
姨母放下手中的茶盞,露出和三哥同款的笑,朝大哥招手。
「琛兒,你來。」
大哥不敢不從,卻板著臉,給自己留了最后的體面。
「你們先出去,我與姨母有話要敘。」
我和三哥對視一眼,默默起身。
只是出門前,我向大哥遞上一封書信。
而三哥麻利地將衛司瑜拖起。
廳門合上時,我余光瞧見姨母將茶杯重重一放。
語氣冷凝。
「柳琛,這便是你拒絕認祖歸宗的理由?」
「咱們是血脈相連的親人,你憑什麼以為我們貪生怕死,不能榮辱與共呢?」
16
爹娘去世后,大哥扛著柳家的擔子,凡事為了周全,步步謹慎。
我知道他的顧慮。
也明白他活得小心翼翼。
可正如姨母所說,比起未知的未來,她與外祖更看重血脈親情。
上一世,我死后魂魄不散。
看見滿頭華發的老人,在我墳前生生嘔出一口鮮血。
「我賺那麼多錢又有什麼用?到頭來,連自己的外孫也護不住!」
還看見從前一心經商,從不涉朝政的姨母,幾乎散盡謝家家財,同衛司瑜聯手。
只為了替我們兄妹四人報仇。
廳里的兩人最后說了什麼,我不得而知。
院外的廊庭里,三哥卻一臉警惕地盯著衛司瑜。
「姓衛的,我姨母來我家天經地義,但你一個外人跟著來做什麼?」
「你沒聽姨母說嗎?她會考慮我入贅一事,我不算外人。」
衛司瑜面目改色。
說完飛快看我一眼。
見我并未露出半點不悅,才暗暗松一口氣。
三哥驚呆了。
「不是吧?你認真的?」
「自然,只要柳娘子不嫌棄。」
三哥瞪大眼睛。
「你堂堂虞陽候獨子,入贅我柳家?是你瘋了還是我瘋了?虞陽候和長公主不揍你?」
「已經揍過了啊,還說要打斷我的腿呢,但我跑得快。」
衛司瑜的語氣,輕松得仿佛在說「已經吃過了」一般。
表情異常誠懇。
說完又小心翼翼地看我。
「柳、柳娘子,我還沒問你,你……你是否愿意?」
上一世我生前同他并無交集。
死后在他這張臉上,看到最多的也是頹然與狠厲。
此刻,他微擰著眉,忐忑不安地表情。
令我感覺鮮活可愛。
忍不住唇角微牽。
可三哥只覺得他有大病。
生怕我下一刻就回答一句「愿意」似的,將我拉得遠遠的,獨留他一個人坐在廊庭。
三哥小聲岔開話題。
「對了,你方才給大哥的是什麼?」
「一份偶然從傅延那兒瞧來的名單。」
我回頭看了一眼視線仍黏在我身上,表情可憐巴巴的衛司瑜。
頓了頓,才繼續:「上面記下了傅延送給六皇子,又被六皇子用來拉攏的朝臣名字。
」
傅延雖擁立六皇子。
但不見得沒有自己的小心思。
他將那些東西獻出去的同時,也捏住了六皇子的把柄。
那份名單很細。
細到某月某日,六皇子在某個地方與哪位大臣密會,贈了哪件禮。
如此秘辛。
三哥默契地并未問我何時從傅延那處瞧見。
只瞇著眼睛,若有所思。
「若是運用得當,定能讓傅家不能翻身。可難的是,它決不能從柳家出去……」
三哥話音未落,忽然聽見遠處衛司瑜朗笑一聲。
「這有何難?」
明明我們早已與他相隔甚遠,甚至故意壓低聲音。
但他卻似乎知道我們在談論什麼似的,笑嘻嘻湊過來。
「我這里倒是有個好人選。」
17
衛司瑜口中的「好人選」是夏如煙。
的確。
比起與傅家有齟齬的柳家,或者其他不相干的人。
這份名單由作為傅延枕邊人的夏如煙交出去,最有說服力。
當天,衛司瑜與大哥、姨母密談良久。
傍晚便帶著夏如煙和那份名單悄悄上了宮。
聽說,宮中議事殿的燭火燃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天還未亮。
太子便帶著圣旨和督查院的人,將傅家圍了起來。
傅延一心在如何應付我,讓我放棄索回贈禮上。
本以為又是柳家故意刁難。
直到看見夏如煙將人引上他書房的密室,尋出那份記錄六皇子賄賂的賬本。
他才意識到,傅家危矣。
聽說,傅延看見那份和賬本幾乎一模一樣的名單,幾乎瘋魔。
還聽說他驚怒之下,當場暴起,推倒夏如煙。
并一腳踢掉了她肚子里的孩子。
傅延罵她:「我自認待你真心,從未對不起你,你為何要如此誣陷!」
可夏如煙卻捂著肚子哭訴:「你以正妻之位騙我清白,但我有孕之后,你卻只想著遮掩,只讓我做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