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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今天子在位十八余載,皇后曾是他做太子時下江南時遇上的浣衣女。
兩人一見鐘情,回來便娶她做了太子妃。
成婚二十年,皇帝對她一心一意,從未選秀納妃。
為此成就了一段佳話。
可正因皇后只生了宇文業一個孩子,看得比什麼都重。
有皇后在,宇文業從小囂張跋扈。
仗著自己是太子,有皇后為他收拾爛攤子,欺男霸女、毆打他人更是常有的事。
可在我母親面前,他卻乖巧得像只兔子。
小時候我以為他待我與我母親與旁人不同,是因為我母親是大雍最尊貴的長公主,曾為皇帝以命擋過箭,而我是皇帝親自指給他的未來太子妃。
我以為他的乖巧是因為他尊我們、敬我們。
可直到死的時候我才知道,他的乖巧是裝出來的。
他恨我母親入骨。
每每我母親在朝堂上有了建樹,就越發顯示皇后的無能。
我在外多得一分名聲,就越發彰顯他的無能。
陸瑤是他唯一動過心的人,他不想一輩子活在我和我母親的陰影下,于是他第一次違抗了他的父親。
可我與他成親后,我和我母親盡心扶持他,為他在朝堂中鞍前馬后,從未有一絲一毫對不起他。
最終卻落得個家毀人亡的下場。
他就是匹養不熟的白眼狼!
他的額頭尚在流血,母親黑著臉謝絕了他送給我們的提議。
父親跪在地上,承諾會給皇帝皇后一個妥善交代后,不由分說拉著依依不舍的陸瑤跟上了我們。
「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讓瑤兒拋頭露面,讓太子對她生了不該有的心思。
你若不喜瑤兒,我差人在外買處宅院將她養著。」
我母親回首直接揮手,將巴掌扇到了他臉上。
她臉上盡是憤怒過后的難過:「陸之昂,你還記得成親那晚你和我說過什麼嗎?」
平陽王府落魄之時,我母親嫁給了我父親。
成親那晚,我父親向她許諾一生一世一雙人,此生唯她足矣。
可成親不過三載他就負了她,還將他與他青梅的孩子在外面養了整整十五年。
「是我的錯,但瑤兒是無辜的。」
陸瑤跟在他后面,眼角的淚珠「啪嗒啪嗒」落在了青石板上:「公主,求您原諒父親,只要您原諒父親,瑤兒自愿離去,永遠不出現在您面前。」
說完卻又面向我:「郡主,我再也不跟您搶太子了,求您看在與父親十八年的父女情分上,勸勸公主。」
似乎她這樣說,就能體現出她的讓步與誠懇。
可她挑撥離間的手段未免太低劣了些。
我趁母親動怒前,將母親拉上了馬車。
母親將車內的茶幾拍得砰砰作響:「連你也要為你父親說話?」
「母親,您覺得太子適合做未來的天下之主嗎?」
母親愣了半晌,道:「這和你父親背叛我毫不相干!」
我搖了搖頭,將上一世陸瑤死后宇文業如何對付她,如何當著她的面殺了我盡數相告。
母親震驚許久未回神。
沉默良久,她顫抖開口:「婉兒你受苦了,都怪母親上一世沒保護好你。」
我柔柔一笑,酸了鼻尖:「母親已經盡力了,我也有責任,未曾看清他的心。陸瑤與宇文業的事由父親一手安排,足以說明他早就對您有了不軌之心。
既然他們狼心狗肺,不如讓陸瑤成為刺向他們的刀。」
4
母親宣稱被我父親傷透了心,索性府中一切安排交給了我。
父親不敢對母親的話有異議,只在晚膳過后攔住了我。
「婉兒,父親一直知道你很懂事。瑤兒她老實單純,也沒什麼大志向,你放心,她不會與你爭什麼。只等她嫁人以后,我就安心了。百年之后,這平陽王府中的一切都是你的。」
我心中冷笑,她若真如他所說,又怎會野心勃勃懇求父親為攀上宇文業?
不過父親都暗示得這麼明顯了,我一個當女兒的又怎麼會忤逆他。
當天晚上,我命人收拾出了一間偏院給陸瑤住。
那間偏院與我的住院隔得極盡,原是我存放珍奇異寶的地方,因而修繕得十分奢華。
父親難得地夸了我:「瑤兒,還不快謝謝你姐姐。」
陸瑤朝我盈盈一拜,下垂的睫毛恰好掩蓋住了眼中的貪婪和嫉妒:「瑤兒謝姐姐好心收留,只等父親在外找好院子,我便搬出去,不再來叨擾姐姐了。」
父親拉下了臉:「你這是說的什麼話,婉兒是你姐姐,怎麼能說叨擾。」
兩人一唱一和,都在等我開口留下她。
上一世我憐她父母之錯,禍不及子女。
可禍不及子女的前提,是惠不及子女。
父親都帶著她舞到我臉上了,我怎會放過她?
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我柔聲開口:「母親今日情緒不好,定是希望父親去哄哄的,這邊的事交給我,您先去母親那兒吧。」
父親不好再說什麼,只待來日方長,對著陸瑤好生交代了幾番,依依不舍地走了。
我也走了,可我的幾個嬤嬤留在了那兒。
她們整理床鋪時說:「哎呀,這可是郡主及笄時陛下命人從安夏國千里迢迢運來的云絨絲被呢,若是弄壞了御賜之物,王爺在陛下面前少不了一頓責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