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二弟道:「可是姐姐回來了住哪里呢?不如讓她住柴房吧,反正她只是個伺候人的丫鬟。」
娘道:「這可提醒了我,不能讓她回來,住柴房都不行!當初她被武安侯府接去做童養媳的事,滿村都知道的,如今武安侯府不認賬了,她要是回來了,豈不是丟盡咱們家的臉?
「況且你爹已經說了,要跟她斷絕父女關系的,不行,眼見過年了,那丫頭別真的回來找晦氣,我得去催你爹盡快把這事兒給解決了才行。」
我失魂落魄地離開,將禮物丟進了路邊的田坎里。
中途下起大雪,我未帶傘出來,只能頂著風雪前行。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傳來一陣震耳欲聾的馬蹄聲,好似軍隊行軍的聲音。
只見一片雪霧中,一支軍隊擁簇著一名玄衣鶴氅男子,踏馬而來。
我霎時驚醒,急向一側退開讓路。
卻因退得太急,自己腳絆腳摔了一跤。
我正掙扎著起身,隊伍卻在路過我時停了下來。
我不免抬頭看去,落入眼簾的是一張似曾相識的臉。
是那日在藏書閣中的王爺。
我怎麼每次遇見他都要摔跤?
他的目光依舊深沉難測,單手勒馬,側頭看來,語氣也是不耐:「這種天氣,你一個姑娘家,在這里做什麼?」
14
回到武安侯府時,我撞見了謝止衡。
他站在我屋子門口,似乎等了許久。
見我身上披著一件鶴氅,他問:「這是?」
我低頭瞧了一眼,將鶴氅脫下,進屋仔細收了起來。
那位王爺當時問我那話,我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他,便支支吾吾了半晌。
他似乎有要緊的事要辦,便隨手解開身上的鶴氅,往我身上一丟,隨即打馬離開。
我摸著尚帶著他體溫的鶴氅愣了須臾,才展開裹在身上。
一路上,依舊頂風冒雪,卻暖和了許多,心也似乎沒那麼冷了。
謝止衡還站在門口,背光而立,我看不清他的神色,只感覺到,他似乎心情不大好。
我問他怎麼了。
他往那鶴氅上瞧了一眼,問我身上怎會有男子的衣物,是否發生了什麼事。
我想到回家聽到的那些話,勉強道了一聲「無事」。
他卻不知想到了什麼,臉色不善,轉身離開。
不久后,我果然收到了爹要跟我斷絕父女關系的文書。
看這字跡,還是村里唯一的教書先生寫的。
我抹掉眼角的淚珠,將書信扔在一邊,若無其事地繼續忙碌。
那日之后,我便一直沒看見謝止衡。
直到開春后,他叩響了我的房門。
那時正值深夜,我還在房中看著賬本,開門見著他,問:「世子深夜到訪,可有要事?」
他看著我道:「沒有要事就不能來找你嗎?」
我覺得他有些奇怪,便道:「世子今日是怎麼了,是遇到什麼事了嗎?」
他臉上仿佛閃過一絲落寞,道:「阿阮忘了,春闈在即,你沒有什麼要對我說的嗎?」
我暗道自己眼花了吧,以他之大才,金榜題名是早晚的事,如此就能以此為聘娶他的心上人過門,有什麼好落寞的呢?
他既是為了他心愛的姑娘,我又有什麼可說的?
我想了想,還是笑道:「那就祝世子金榜題名,早日得償所愿,向趙姑娘提親。」
而我,要在他們大婚前,搬出府去。
15
許是今夜月色不大明亮,他的臉色看起來不大好。
我不由問道:「世子可是身體不適?可不要為了科考傷了身子,夫人會擔心的。
」
他抬眼看來:「就只有母親會擔心嗎,阿阮你呢?」
「我?」我笑道,「我自然也是希望世子一切順遂的。」
二月初九那日,謝止衡離家參加科考。
我本來是打算放下店中事務,送送他的。
結果前夜店里出了事故,我一夜未歸,自然也錯過了給他送行。
不過,我一個無關緊要的人物,想必他也不會注意到。
不出所料,謝止衡中了會員。
金殿傳臚時,又被圣上欽點為狀元。
消息傳回府中時,舉府歡慶。
夫人重賞了信差后,握緊我的手說:「阿阮,這些年你辛苦了。」
我笑道:「夫人,這都是世子自己努力的成果,我……」
我低頭笑了笑,繼續道,「我不過做了些端茶倒水的微末小事。」
夫人無聲地拍了拍我的手。
我趁機向夫人提出,要搬出武安侯府的事情。
她甚感意外,道:「你要搬出去?你要搬去哪里?」
前段日子,我賃下了店鋪后面的小院。
那小院鬧中取靜,我住在那里正合適。
她也知道我這段日子在做什麼,一直是默許的態度。
我說:「夫人,我感覺現在的我才是我自己,我很感念您的恩德,可如今是我離開的時候了。」
她也知道,謝止衡對趙晚清的情意,強留我無益,只得放我去。
我將這件事告訴謝止衡的時候,他臉色煞白,道:「非要做到如此地步嗎?」
我說:「世子,你即將有你的如花美眷,我也要開始我的新生活,而且,相信趙姑娘嫁進來的時候,也不想看見我還在這里。」
「你……」他心知留不住我,語塞了半晌,道,「罷了,你既要走,我也不強留,只是阿阮,你需記住,這里永遠是你的家,你隨時可以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