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滿院子的書,嘆了口氣,擼起袖子開始干。
說來,這還是我第一次進藏書閣。
平日里,藏書閣連寺里的弟子都不能隨意出入,更別提我這樣的世俗外人。
是以,當我第一次看見閣中參天的書架,數不清的藏書累疊其上時,感覺頗為震撼。
夜幕降臨時,我將將把最后一疊經文放進指定的位置,甩了甩酸軟的手臂,準備從木梯上下去。
誰知腳下一軟,「嘭」的一聲摔了下去。
正頭暈眼花時,眼前出現了一雙黑色的靴子。
我抬頭一看,一個身著竹紋直裰的男子,正居高臨下,負手而立。
我趕緊爬了起來,尷尬地拍打身上的塵土。
聽他問:「你是誰,為何出現在此處?」
他聲音低沉,自帶一股威壓。
我好歹也在武安侯府待了幾年,知道有些人即便衣著樸素,也不是什麼簡單的人物。
我老老實實地將在此的緣由告知。
他聽罷,從書架上取出一冊《西疆游記》出來,隨手翻開看了看,問道:「這是你抄的?」
我瞧了那書頁一眼,道了一聲「是」。
他說:「字跡尚可,筆力不足,也罷,尚過得去。」
我挑了挑眉,沒說話。
他又瞧了那半邊書架一眼,問:「這些書都是你搬進來的?」
我隨著他的目光看去,點頭稱是。
他說:「寺里的人都死了嗎,竟讓一個小姑娘來干這些事。」
我尷尬地撓了撓頭。
即便我這些日子為了來往方便,都做書童打扮,但還是被人一眼看出女子身份。
我急忙道:「不怪寺里的師父,是我自己愿意的。」
他轉眸看來,目光如旋渦。
我趕緊解釋道:「我、我缺錢,做這些活兒都會給酬勞的,藏空師父這是在照顧我。
」
見他良久不說話了,我才告辭而出。
走出來才發現,藏書閣大門外不知何時已被帶刀侍衛圍了里三層外三層,氣氛威嚴肅穆。
我腳剛踏出門檻,一名首領模樣的人走上前來,遞了一個銀袋給我。
說:「這是你今日的工價。」
我掂了掂,怕有百兩之重,連忙就想退回去。
那人卻抬手道:「姑娘不必推拒,你為咱們王爺搬了一下午的書,這些是王爺的賞賜,收下吧。」
王爺?
我心下一驚,剛才那人是個王爺?
為他搬書?
難不成這藏書閣中的書是他的?
怪不得,我說鎮國寺的藏書閣中,怎會有《西疆游記》這種書籍。
12
身上揣著一百兩銀子,我心里忽然生出一個想法。
當初夫人將我帶回武安侯府時,就將我的賣身契還給了我,還去官府消了奴籍,所以我現在是良民。
既是良民,就可以開店做生意。
接下來,我沒有再去鎮國寺,而是整日流連于東西二街,最終在東街盤下了一個小鋪面,做上了酒釀生意。
我對自己的手藝頗為有自信。
畢竟當初我對謝止衡有多用心,在做酒釀上下的功夫就有多少。
小店開張那日,我給斜對面的歌舞坊送了一大壇子酒釀過去。
歌舞坊的周媽媽打量了我良久,笑道:「小姑娘家家的做生意不容易,這壇子酒釀媽媽我收下了,若是坊里的姑娘們喜歡,定會光顧你的店鋪的。」
周媽媽雖然被喚媽媽,但瞧模樣卻是個二十幾歲的年輕女子。
她笑容嬌媚又張揚,對我笑時,眼里有光。
我連聲道謝。
從此以后,當真有不少歌舞坊的姑娘讓丫鬟來我店里買酒釀。
逐漸,酒釀小鋪的名聲也打了出去,越來越多的人慕名而來,人多的時候,小店門外還會排起長隊。
前不久馨兒到了年紀要配人。
她不愿意,我就找了武安侯夫人求情,為她贖了身。
她對我感恩戴德,每天在店里忙得歡天喜地。
三個月后,隔壁賣豆腐的寇大娘要跟著兒子回老家了,我咬咬牙又將她的鋪子盤了下來,又另外請了兩個人,開了第一家分店。
這段時日,我過得前所未有的充足。
跟以前圍著謝止衡時,截然不同。
后來,我又接下了醉仙樓的酒釀生意,開始為醉仙樓提供酒釀。
這時我才知道,醉仙樓的掌柜,竟然也是一名女子,叫貞娘。
她性格颯爽,與我很是合得來。
通過與貞娘的接觸,我又陸續與其他酒樓飯館有了接觸。
逐漸,我承包了他們的酒釀供應,生意越做越大,漸漸彌補了開分店的支出,還余下大筆我意想不到的收入。
我心里充滿感激,私下認為這是老天爺給我開的一扇窗。
門被堵死了,但窗戶還透氣。
但也有些房里的窗戶,是不透氣的。
13
過年的時候,我懷著一絲希望,買了些禮物,回了一趟家。
剛走到屋外,就聽大哥的聲音傳了出來:「娘,小妹會回家過年嗎?」
娘說:「提那個賠錢貨干什麼,你爹已經打聽清楚了,武安侯世子根本沒有要娶她的想法,如今她在武安侯府就是個伺候人的丫鬟,真是不爭氣,去了這麼些年,連個男人都搞不定。」
大哥說:「那正好,小妹的那間屋子正好翠靈看上了,想用來放衣裳呢。
」
娘說:「翠靈想用就用,她如今懷著孩子呢,你可得事事依著她,莫讓她動了胎氣,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