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雖不懷好意,但我知,她說得對。
只要謝止衡不愿意,夫人是不會強迫他的。
我也不愿強迫他。
但是,她趙晚清又何曾對謝止衡真心真意?
我諷刺道:「那趙姑娘你呢?謝止衡病危之際,你不曾來看過他一眼,如今他身體大好,聲望復盛,你便又回頭了,你看重的當真是謝止衡這個人嗎?」
她臉色微變,我卻不欲再與她糾纏。
因為這對我來說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些話,我要聽謝止衡親自說,才甘心。
所以壽宴之后,我便去找了他。
08
他卻說:「阿阮,我自小就喜歡晚清,我的心意從未變過。」
我勉強道:「那我呢,我自小來你府上,大家都告訴我,我是你的童養媳,以后是要嫁給你的,你也從未否認過不是嗎?
「你對我那般好,你知道我最大的遺憾是沒有讀過書,你便親自教我讀書,手把手教我寫字。我首先學會寫的字,就是你的名字。
「還有我做的酒釀,明明一開始沒那麼好喝的,你卻每次都裝作很好喝的樣子,每次都對我豎大拇指。
「我為你準備的吃食、衣物,你從未挑剔過不好。我為你整理的書籍,即便不合你心意,你也從未責怪過我。
「還有好多好多,你如今卻說,你喜歡的人不是我,你讓我怎麼說服自己呢?」
我懷著最后一絲希望看著他,希望他說出不一樣的話。
他卻道:「阿阮,你說的這些,最多只能算是朋友或者兄妹間的相處,我從未對你有過逾矩的想法,你莫要產生執念。」
執念?
我低頭一笑,問:「那你要考狀元,也是為了她嗎?」
他想了半晌,說,算是吧。
我搖了搖頭。
那麼多個日日夜夜,我陪著他讀書,照顧他飲食起居,陪他熬夜,為他做消夜,擔心他的身體。
我以為,我是為了他。
如今才曉得,他是為了她。
原來,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癡心妄想。
09
翌日,我去找夫人,想要回莊子上去。
待走近夫人的芙蓉堂,卻看見另一位打扮華貴的夫人在旁。
我正疑惑間,夫人招手讓我上前。
她介紹說,這位是左都御史章大人的夫人。
其實我尚有印象。
夫人壽辰那日,這位章夫人也來過,夫人還帶著我跟這位章夫人打過招呼。
她也是在場的諸位貴婦中,鮮少對我和顏悅色的一位。
我斂衽行了一禮后,章夫人將我打量了片刻,笑著點了點頭,道了一聲「好孩子」。
我見二人還有話要說,便識趣地退了出來,尋思再找機會跟夫人說回莊子的事。
誰知出來卻聽馨兒說,我娘來了,正在角門等我。
待到了角門,一個素布包發的婦人看見我就迎了上來。
我問了兩句家中近況,就見她一副猶猶豫豫有話要說的模樣。
她每次來找我都是這樣,做出一副為難的模樣,偏讓我主動把話問出來。
我嘆了口氣,終究問道:「這次又怎麼了?」
她笑道:「阿阮,你大哥要娶妻了,是隔壁村劉莊頭的幺女,你大哥娶妻可是件大事。可你兩個弟弟最近也在上私塾,那筆墨紙硯當真比金子還貴,這讓咱們家怎麼承受得起?
「還有你爹想著,你大哥要娶的是劉莊頭的女兒,大家都是莊頭,可不能丟了臉面!
「所以,家里就盤算著將舊房子翻新翻新,再起一座新房,正好用來給你大哥當婚房用。
「這不,你爹都已經看好了,就是咱們家旁的那塊地,到時候你回來也有個住處不是,多好。」
我不由心下微涼。
又是要錢。
這些年,她每次來看我,都是為了錢。
從未有一次是為了我。
自我入府開始,每月我都是在府里領著月錢。
而每個月的月錢,再加上有時夫人給的貼己,基本上都給了她,我自己是沒留下什麼的。
一個月前她才來找過我,那時她說,大哥要娶妻了,聘禮錢還差點。
我東拼西湊了二十兩銀子給她。
如今,是再湊不出什麼來了。
我掏出身上僅剩的三兩碎銀遞給她,道:「我只有這些了。」
她臉色一變,道:「怎麼可能只有這麼點?你這個沒良心的東西,是不是私藏了不想給我?」
我心氣一上來,道:「娘,我是什麼身份,我能有多少銀子,這些已經是我的全部了。」
她冷笑一聲道:「全部?你休想騙我!你可是武安侯世子未來的夫人,堂堂世子夫人,怎麼可能這點錢都拿不出來?
「我看你是飛黃騰達了,就不想管你親生爹娘了,你這個忘恩負義的東西!看我不去找武安侯夫人評評理,讓她看看她未來的兒媳婦是個什麼貨色!」
說罷她作勢就要往府里沖。
我連忙拉住她。
她見狀露出得意的神情,挑眉道:「怕了吧?怕了就把錢拿出來,別想著拿這點銀子搪塞我。」
我拽緊了手,忽然覺得可笑,又想到近日景況,不由笑道:「娘,你以為武安侯世子夫人的位置,是憑你一張嘴說有就有的?」
她頓了頓,問:「你什麼意思?」
我發泄般道:「武安侯世子早就有心儀之人,他想娶的從來都不是我。
」
一時分不清,這話到底是在告誡她,還是在告誡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