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賀乘英和太太都在收拾東西,我卻沒動。
太太察覺我的異樣,趕忙問怎麼了。
我將賀乘英叫了來,對他們說:「太太和少爺身份恢復,我實在是高興。太太和少爺樂于行善,可見老天終究會記得眷顧好人。這樣,我也沒什麼擔心了。回京之后,希望太太和少爺能
允我離開侯府。」
太太一下站起來:「雋客,這怎麼行呢!咱們好容易盼到了今日。這兩年若是沒有你的陪伴,我和乘英不知會有多難熬。當初我便說,有朝一日,事情有了變化,定要好好謝你。何況經過這里兩年,我心里早將你看作了我的女兒,怎能讓你離開。」
我輕聲說:「自打侯府遭劫,從前那些話便都不作數了。陪伴太太和少爺來這里,是因得侯府教養多年,有恩要報,并不圖來日什麼。如今事情已經過去,太太和少爺有后福可享,我恩報完了,也不想拖累你們。我沒有別的請求,只求來日到了外頭,若是有事,侯府能庇護一二,便算全了這場情分了。」
賀乘英終于出了聲:「不行!」
我將頭低了:「少爺,打離開侯府時,我就燒了賣身契。自那以后,我便是自由身了,不該留在侯府,也沒有理由留在侯府。」
賀乘英終于將話說出口了:「怎麼沒有理由!雋客,過了這些時日,難道你還看不出來我的心意?乘英心悅于你。」
「以前我是個糊涂的,貪圖你的容貌,只想將你留在身邊。可自從人生經此大劫,便如重生過一回,種種舊事都成了過往煙云。今后,只想娶你為妻,好好待你,你可答應?」
我低頭不語。
他上前一步,握住我的手,又急切地問:「雋客,你隨我來此,過了這麼艱苦的日子,我不信你心里對我沒有一分情意。從前我猶豫,是因前途不明,自覺無法讓你過得更好。如今,我也沒什麼顧忌了。」
說著,他又轉頭對夫人說:「母親,我知道你也是同意的。」
太太吸了吸鼻子,笑著點頭。
他的手上經過這兩年的生活多了不少繭子,不是從前習武的那種,是吃苦的痕跡。
我思考一下,終于回握住他的手。
我心里在想,不激一激,這傻東西不知道還要猶豫多久。
若是方才他沒有出聲留我,那麼我到了京城真會選擇離開,兩年時光換得來日庇護,也是不虧的。
16
離開正樂之前,幫襯過我們的人家,賀乘英都親自去謝過,奉上了禮。
回到京城,侯府已經被收拾一新,是靖王和二小姐叫人打理的。
一家團聚,哭作一團。
哭罷以后,侯爺來到我跟前:「你的事我都知道了。若不是得你陪伴和照顧,內子和小兒在正樂還不知要過得怎樣不順。」
他是個剛正的男人,被關了兩載,雖然滄桑了些,精氣神倒還在。
大小姐和二小姐也過來了,儀態不凡的大小姐,溫文爾雅的二小姐,都向我道謝。說她們不能在母親身旁盡孝,女兒該做的事,竟都是我在做。
我和二小姐憶起當初她托付的事情,我們同時轉過頭,輕輕擦淚。
侯府從前的仆人,陸陸續續又來投奔。拿回身契,依舊是奴籍,回來侯府除了多年的情義,還因為終究是依附侯府好過。
我又住在了侯府,不是從前依附正院,而是自己的院子。
賀乘英后來同我說了整件事的經過。
靖王被罰,信安侯府被牽連,都源于天家手足之間的爭斗。
大皇子早逝,二皇子和四皇子庸碌,再往下的更不成氣候。唯有三皇子和五皇子棋逢對手。他們之中,必會有一位,成為未來的新帝。
三皇子母族勢力龐大,五皇子則于諸子中最得圣上偏愛。
五皇子掌著一方京營,三皇子同母族便捏造證據,興起大案。
圣上未必真信,然而對那鋪天的罪名,也只能先將靖王關起來,著人嚴查。既為保全這個兒子,還為堵住悠悠之口。
信安侯府被牽連,不只是王妃母族的原因,也因為侯爺在事件里被捏造了一個走狗的身份。所以侯爺同樣被抓去關了,時不時有人審問。
因靖王和侯爺懇求,說賀乘英不曾入仕,加上圣上有意保全,所以當初我和太太還有賀乘英才能帶走一些傍身的銀錢,沒被仇家欺辱,還能在正樂安穩度日。
五皇子雖被關在府內,私下竟還有人可以用,搜羅證據,為證明他的清白而奔走。
如今真相大白,三皇子被削去爵位,五皇子眼看著是鐵板釘釘的儲君。
信安侯府,作為共苦的王妃母族,也終于要同甘了。
17
按照靖王的意思,是該
為自己的小舅子尋一門好親,女方出身足夠高貴,才能彌補他被耽擱的姻緣。
然而賀乘英不答應,只說自己心里有人了。
其實靖王哪里不知道我的事,不過是作為聽說這件事的人,覺得我出身太低,今后厚待我便是了,沒必要以正妻之位許之。
賀乘英卻不理,誰來了都是一副主意已定的模樣,說多了,還要反過來求靖王,別把我氣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