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說......長公主她又不是神仙,怎麼會知道南邊將有地龍之禍呢?」
「聽說她提前部署得特別周密,救了好多人吶。」
我只笑笑,沒說話。
長公主自然無法預知到天災人禍。
所以,是我偷偷告訴她的。
11
黃昏時分,長公主來傳話了。
她召我過去密談。
我到時,樓月行也在。
長公主坐在高位上,身上是渾然天成的上位者的氣場。
她一開口,便直入正題:
「半個月前,你讓樓月行給本宮送了一封密信。」
「你說,京南三郡將有地龍翻身之禍,讓本宮早做安排,救治災民。」
「倒還真讓你說中了。」
我垂眸斂目:
「......是。」
她懶洋洋地托著腮:
「若本宮當時不信你,不提前部署救災事宜,你又當如何?」
我溫聲道:
「我相信,事關三郡百姓的性命,即使您不信我,也會以防萬一,提前做部署的。」
這就是長公主和李懷瑾的區別。
果然,她聽完便笑了:
「你倒是很會揣摩本宮。」
「臣女不敢。」
我以為,接下來,她必會問我是如何提前得知地龍之禍的。
可她卻沒有再追問,而是語氣和煦,如同敘舊一般:
「琳瑯,其實,你并不想當皇后,對吧?」
我思索著該如何回答才好。
畢竟,長公主可不是李懷瑾那個蠢貨。
她善權謀,也精于政治。
只可惜,她是個女兒身。
先帝再喜歡她,也還是將皇位傳給了李懷瑾。
上輩子——
李懷瑾登基后,曾遭過一回刺殺。
關鍵時刻,是長公主顧念著大局,替他擋了一刀。
可李懷瑾卻并不念她的好。
而是趁她受傷養病之際,瘋狂打壓她的勢力,逼她還政于朝。
北戎打入大梁時,李懷瑾也不思如何退敵,只想著把長公主嫁去北戎。
可那時北戎已經連破數城,又豈會因為一個和親的公主而放棄?
這輩子——
我想推長公主一把。
想讓她看清李懷瑾的愚蠢。
更想讓她珍惜眼下的機會。
于是——
我不再喚她殿下。
而是久違地叫了她一聲:
「寧玉嫂嫂......」
長公主目光一震,神色怔愣地看向我。
這世上除我之外,幾乎沒人知道——
她與我兄長謝云州,曾有過一段情。
那時我年歲尚小,總在私下里偷偷喚她「寧玉嫂嫂。」
她對這個稱呼很是受用。
只不過......
瓦罐不離井上破,將軍難免陣前亡。
她的謝小將軍長埋在了北疆的皚皚白雪里。
我失去了哥哥。
她失去了心上人。
為此,她大病過一場,病好后,便一心撲在了朝政上。
我從此斂口,再也不敢對她提起兄長。
一晃多年過去。
「公主殿下,可還記得我家兄長?」
大殿之上,檀香繚繞。
長公主摩挲著手腕上那串晶瑩的玉珠,輕嘆口氣。
那玉珠,是長公主的及笄那年,我兄長送她的禮物。
再抬眸時,她的眼睛已染了一抹濕潤的薄紅:
「你說呢?」
「人們總說死者已矣。」
「可他在本宮心里,卻永遠鮮活。」
如此,就夠了。
我恭敬地垂眸,落身一拜:
「琳瑯愿以兄長和族親之名起誓。」
「李懷瑾德行不端,不配為皇。」
「軍權若落入他手,江山必遭踐踏。」
「琳瑯愿擇主而事,舉此身之力,助長公主殿下稱帝,以保大梁子民萬安。」
12
一片寂靜之后,長公主終于緩緩開口:
「本宮早就想說,這個世道,對女子多有不公。」
「父皇那道遺旨雖然縛了你的終身,可你若拼盡全力,未必不能掙破牢籠。
」
「更何況,李懷瑾是個瞎眼的蠢貨,你跟他綁在一起,必受磋磨。」
「你就該站在本宮的身側。」
我抬眸,看到了她微揚的唇角。
這一次,她的笑容不再是疏離客套。
——是欣慰,還有毫不掩飾的野心。
而從頭到尾,樓月行都靜靜地站在一側,神色清冷,未發一言。
我離開時,暮色四合。
樓月行將我送回宮苑,一路沉默。
直到遣走其他的下人之后,他才開口,聲音涼薄,更帶著一抹自嘲:
「琳瑯姑娘還真是算無遺策啊!」
「你早就猜到,災民之事,長公主必會交由我去暗中安排。」
「為了成事,你不惜屈尊來討好我......投懷送抱,以身做餌。」
「其實,你大可不必如此......輕賤自己。」
樓月行太聰明了,一猜就中。
可有一點,他卻想錯了。
我對他,雖有利用之舉,可投懷送抱也好,以身做餌也罷。
我都從未覺得輕賤。
只是眼下,他吃醋委屈,卻又故作清冷的樣子,實在是可愛。
于是,我沒急著解釋,而是戲謔著笑問:
「那樓督主,下次,我若再以身做餌,你又愿不愿意咬鉤呢?」
說完,我便故意湊到他的唇邊,眨眨眼。
距離上次親到他的位置,只有分毫之差。
樓月行身子一僵,冷聲自嘲:
「又要騙我了?」
我無奈:
「騙你作甚?樓月行,我喜歡你,你看不出來嗎?」
他一怔,眸光中情思涌動。
繼而,喉結滾動,喑啞艱澀:
「謝琳瑯,我出身卑賤,骯臟齷齪,遠非你能想象。」
「若再招惹我,我真的,不會再放過你。」
我呵氣如蘭,攀上他的脖頸,一字一句告訴他:
「是嗎?」
「那你可千萬、千萬......別放過我......」
13
上一世,我死后,魂魄并沒有立即消散。
而是徘徊在人間,成了孤魂。
李懷瑾一直都沒來給我收尸。
我的尸體被扔到了山野的亂葬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