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一來,不僅能名正言順廢除我和崔景晏的婚約,還能順帶抹黑名望極高的靖王。
那天,靖王面色潮紅闖進歸雁閣看到我的瞬間,就明白了下毒之人的用意。
他揮手叫我快走,打算自己硬扛。
可只要他人在歸雁閣被發現,無論如何我都脫不了干系。
我當即讓他出去,抄近路去附近的一處閣樓,我會幫他找到解藥。
他去了。
我也給他送解藥了。
可等我趕到時,卻發現他已經跳進了荷花池。
至于崔寶珠到底是如何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至今無人知曉。
崔景晏今日主動向我示好。
是想讓我出面頂了罪名。
靖王與成安公主一向不和,如果被他抓住把柄,定然攛掇陛下狠狠責罰公主。
而妹妹寶珠若是因此壞了閨譽,將來必定親事艱難。
他要我站出來,主動承認那盤加了催情藥的糕點是我為他準備的,只為逼他早日與我成婚,不想卻被靖王和三小姐誤食。
原來,他一直十分清楚我們早該成婚的。
我顫聲問他:「那我的名聲呢,不重要嗎?」
他罕見地握住了我的手,端的是推心置腹:「我們早有婚約,只要我心里知道你是清白的,旁人怎麼說又有什麼要緊。」
他說我們夫妻一體,該以侯府為重,為大局考量。
他甚至不惜承諾等這件事平息之后,就與我成婚。
說是三個月后就有黃道吉日。
真是好大的犧牲。
我猛地將手抽回來,冷聲問道:「如果我不愿意呢?」
他垂下眼睫,薄唇輕啟,字字如刀:「愿意也是你,不愿意也是你。
」
這件事牽涉皇子,隨便推個下人出來頂罪沒什麼說服力。
何況,事情發生在我的歸雁閣附近。
把我推出去,的確能毫無代價地平息事端。
陛下顧念我父兄的功勞,自會選擇息事寧人,即便怪罪,也與侯府無關。
侯爺和夫人已經決定了。
崔景晏不是在與我商量,他是來通知我的。
侯夫人那里有一整套家法,能把人折磨至死卻驗不出一點傷痕。
給我的選項,只有主動承認,或者屈打成招。
3
當年,我父兄戰死之后,母親便存了死志。
那天晚上,她親自下廚做了一碗我最愛吃的陽春面,笑著看我吃下去,然后輕聲哄我睡覺。
臨睡前,她將一塊玉佩塞進我手里。
叮囑我將來去了承恩侯府一定要乖順,見誰都要笑,尤其是小侯爺崔景晏。
他是我未來的夫君,是會護我一輩子的人。
那塊玉佩便是我們訂親的信物。
睡意蒙朧間,我嘀咕著:「知道了,娘親,我最愛笑了。」
可等我睡醒,卻傻眼了。
娘親抱著爹爹的牌位躺在庭院的梨樹下,周身早已冰涼。
我木然站著,只覺腦也空空,心也空空。
可我記得娘親的叮囑,她要我笑著走下去。
我便努力地笑,哪怕眼淚連珠串地掉,也要盡力扯起嘴角。
第一次在侯府見到崔景晏時,我其實并不大懂婚約的含義。
只記得娘親說過他會是護我一輩子的人,我要對他笑,對他好。
他雖長得玉面桃腮,卻少年老成,不茍言笑。
盯向我的鳳眸很是冷冽。
我不敢走近他,只敢扯著嘴角露出討好的笑意。
那樣的笑容一定比哭還難看。
他嫌惡地走開了。
我在侯府過得十分謹慎。
娘說侯夫人與她是手帕交,情誼深厚,定會善待于我。
可我總覺得她看我的眼神透著意味深長。
三小姐崔寶珠更是處處與我較勁。
即便是她明確表示不喜歡的東西,但只要給了我,她也一定要搶回去。
虧吃得多了,我便深知寄人籬下,不可強出頭。
不僅處處讓著她,還要笑著讓她。
有一回,崔寶珠命令我上樹幫她掏鳥窩,我也上去了。
可下來時腳下一滑,直直墜落。
樹很高,我以為自己死定了,沒想到崔景晏忽然出現,將我接住。
雙雙倒地時,他還牢牢將我護在懷里,自己貼著地面。
那一天,我哭得很厲害,是笑著哭的。
原來娘親沒有騙我,他真的是會護住我的人
從那天起,我終于覺得自己不再是天地間的一只孤雁。
我也有了寄托。
整整十年,我一心一意對他好,溫溫柔柔沖他笑。
可他卻始終淡淡。
我告訴自己,他生性如此,不喜與人親近,等到成親之后便好了。
我精心為自己繡制嫁衣,親手制作大婚時佩戴的頭冠,每一針都很謹慎,每一顆珠子都精挑細選。
只為成婚那日,掀開蓋頭,能博他會心一笑。
現在,我后背上是丑陋的灼燒,繡到一半的嫁衣和頭冠也在三天前被崔寶珠損毀殆盡。
而崔景晏,以成婚為誘餌,親手熄滅了我想與他成婚的熱切。
4
如他所料。
我主動認罪之后,陛下沉默良久。
他終于想起鎮國將軍還有一個孤女養在承恩侯府。
不僅沒有怪罪,還督促侯府盡快準備大婚,又賞賜了不少珠寶玉器,以示安撫。
我進宮謝恩時,靖王遠遠看著我,笑意十分耐人尋味。
「你輸了。」他用口型對我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