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

原本躺在床上的江聿風猛然坐起身子，怒喝一聲。

類似野獸般的怒吼，嚇得小姨手中的水果刀一抖，指尖被化開了一大道口子。

鮮血不斷滴落，小姨痛得梨花帶雨。

可江聿風好似完全沒注意到一樣，對著小姨怒斥道：「她人都死了，你還要詆毀她！你還有沒有良心！」

「不是的，聿風，你冷靜點，我只是，我——」

「不是什麼？」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江聿風這麼大的反應。

他臉色發青，布滿血絲的雙眼如同鬼魅一般。

看著小姨，咬牙切齒。

「顧勝男她死了，就死在我們面前，就在我的雕塑工作室，她還懷著我的孩子！」

江聿風緊緊抓著小姨的肩膀，面目猙獰：「要不是你那天來找我，她根本就不可能和我吵架，也就不會來工作室找我，也不會被殺！

「是你，都是你，親手毀了我的幸福！」

他拼命地搖晃著小姨的身體，握緊的拳頭咯咯作響，樣子非常恐怖，如同咆哮的猛虎。

直到一大堆醫務人員沖進來給他打了鎮靜劑，他才慢慢平靜下來。

小姨先是愣愣地，接著卻苦笑。

「為什麼我和勝男都喜歡上了你這種男人。」

「江聿風，你還好意思說，害死勝男的人是我。」她嘴角彎起一絲嘲諷的弧度：「害死她的不是你嗎？」

「不喜歡她又娶她的人是你。

「婚后冷淡她的人也是你。

「悶死她的雕塑又是你親手封上的。

「你不僅害死了她，還害死了你們的孩子！」

「啊啊啊啊啊啊——」四肢被約束帶捆綁住的江聿風突然發瘋似地狂叫起來。

他脖頸上，額頭上的青筋暴起：「你胡說，不是這樣的，不是！」

可是，沒人回答他的問題。

喉嚨中的吼叫聲慢慢變成了低吼，漸漸地，又變成了壓抑的哭泣聲。

江聿風的雙眼漸漸蓄滿淚水，我看著一道又一道的清淚從他眼中滑落，直至最后他已經淚流滿面。

從壓抑的哭聲轉為嚎啕大哭。

這也是我第一次見到江聿風哭得像個孩子。

只是我的內心卻再也難以掀起波瀾了。

眼看著江聿風的精神已經有些不正常，警察放棄了從他那里尋找真相。

又過了段時間，警察告訴他，兇手抓到了。

09

我有些好奇兇手到底是誰。

江聿風卻表現的比我還激動。

他滿臉憔悴，全是胡渣的臉上，透著一絲瘋狂：「是誰，到底是誰殺了她？！」

警察安撫好他的情緒后，告訴了他真相。

兇手是其實他也認識，正是之前和江聿風鬧過矛盾的一個男人。

據警察所說，剛開始那人是想找江聿風報仇，結果意外遇上了我。

那個人還想報復小姨，潛入了她的屋子。

只可惜那天，江聿風接走了她。

說起來，那個男人我也有些印象。

警察局門口見到過。

正是在酒吧里調戲小姨，最后和江聿風大打出手的那個人。

江聿風還因此涉嫌互毆，進了警察局。

但他死活不肯說出為什麼要打那個人。

后來我知道他是為了個女人之后，我氣得摔碎了他得獎的新作。

江聿風和我想到了同樣的問題，所以那個人是為了報復江聿風？

「我能見見他嗎？」

這時，江聿風又恢復了冷靜，他抽出一根煙，叼在了嘴上，猛吸一口。

自從知道我的死訊之后他又重新抽起了煙，有時一天就是 2 包。

在江聿風的再三懇求下，警察終于同意了。

一個犯人，一個犯人家屬，一見面，最先開口確實戴著銀手鐲的男人。

「你知道嗎？你和那個女人親吻的時候，我就抓著你老婆藏在儲藏室里，可是你卻一點都沒發現, 哈哈哈哈哈哈……」

男人笑得放肆, 笑聲十分的滲人。

江聿風緩緩站起身, 雙目已經充血變得異常狠厲, 他盯著那人，一字一頓：「你再說一遍！」

那人不屑地笑笑：「我說你啊, 是你，都是你, 你害死你老婆的！」

他緊抿雙唇, 陰鷙目光滲透著寒意。

誰也沒想到, 江聿風突然跳起來, 騎到男人的身上就是拳打腳踢。

房間里亂成了一團，2 個警察涌進來卻怎麼也拉不住他。

直到好幾個警察聯合，才將江聿風拉了出來。

男人的臉上全是鮮血，一滴滴滴在地板上。

整張臉充血又腫脹，已經完全看不出原來的樣子。

江聿風是被江家父母接走的。

他就那樣呆呆地在江家書房呆了很多天。

不吃不喝, 也不睡覺。

甚至沒去我的葬禮。

無論是我的父母還是江家父母誰也勸不動他。

就在江家父母決定送他去醫院時，他開門了。

「爸、媽，我餓了。」

之后的江聿風好像恢復了正常人的生活，看上去沒有一點問題。

不過他決口不提我的事情。

時間又過了幾天，當江聿風提出要在工作室創作時, 所有人只覺得震驚。

但沒人阻止他。

江家父母甚至認為有創作的想法，證明江聿風就會很快好起來了。

就在江聿風沒日沒夜的開始制作雕塑時，我感到了有些奇怪。

10

直到那座巨大的人型雕塑擺在我面前時, 我驚呆了。

幾天幾頁不眠不休的勞作讓江聿風分外疲憊。

身軀佝僂, 面容憔悴, 血絲幾乎布滿了雙眼, 鬢角多了幾根白發。

他一邊拿起桌上的酒瓶大口灌了一口進自己的嘴里, 一邊撫摸著雕塑的軀體。

嘴里囔囔道：「再等等, 再等等我很快就能去陪你了。」

而后的一天, 夕陽西下。

天空浮動的白色云朵在夕陽的余暉下, 漸漸變成了火焰一般的嫣紅。

我飄在半空中，看見江聿風刮掉臉上的胡須，穿好干凈整潔的衣服。

然后貓著身體，慢慢地，一點一滴挪進了早就打造好的中空雕塑。

然后一點一點的從里面用雕塑泥將自己全部封在里面。

我親眼看著他在黑暗中慢慢窒息, 痙攣，休克, 最后死亡。

就像當初我被他密封在雕塑里面一樣。

閉眼前的最后一刻, 江聿風囔囔地道：「勝男你等我, 你等著我, 我這就去找你。」

我冷笑, 可是我不想等他了。

江聿風，他又憑什麼讓我等他一輩子呢？

這時，我的身體變得很輕很輕。

恍惚間我聽到有人在身后喊我：「勝男，原諒我吧，我錯了, 我真的錯了……」

可終是，我們不會再見了。

我閉上眼，朝著一處飛去。

-完-

如火如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