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曦瑤心底狠狠一顫。
難道真的只有她死,他才會原諒她嗎?
這時,沈太醫走了進來,莫靖禹瞧見,起身往外走。
程曦瑤卻沒松手:“阿禹!待我醒來,第一個見到的人……會是你嗎?”
莫靖禹垂眸看了一眼她攥著自己袖袍的纖細手指,沉默的將兩者分離。
然后,揚長而去。
男人挺拔的背影消失在漸漸關合的門扇里,程曦瑤眼中的光也慢慢黯了下去。
議事殿。
莫靖禹坐在案前處理奏折,卻有些心不在焉。
他一目十行看著,卻在看到最末尾提及的人時,倏然皺緊了眉。
“問程姑娘身體安否?”
莫靖禹又拿起另一本,依舊如此!
他看向站在堂下的裴容,面露不解:“他們為何如此關心程曦瑤?!”
裴容抿了下唇:“大抵,是顧念阿瑤為程家孤女吧。”
可事實上,這些護國功臣會關心程曦瑤,是因當年她假意叛逃,送出無數密信,憑一己之力保住了北清,保住了莫靖禹的皇位。
她三年前落水,也是被人報復泄憤。
但沒人會說出真相,只能眼看著她被莫靖禹傷害。
沉寂之間,沈太醫疾步走進議事殿。
他跪在地上,嘴一張一合。
可莫靖禹耳邊卻嗡嗡作響,什麼都聽不到。
第九章
沈太醫說完,殿中久久寂靜。
莫靖禹怔了許久,耳邊嗡聲消失時才想起他剛才說了什麼。
“程姑娘服下藥后,體內經絡都通順了,已無性命之虞,只要好好休養便可,從前的事她也應該會記起來了。”
仿若自己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莫靖禹心中大石終于落地。
他吩咐道:“去派人將程府重新修葺一番,等她醒來后,便搬回去休養吧。
”
聞言,裴容怔住。
“阿瑤在皇宮十四年,如今你要她一個人回程府?那里可是她的傷心之地!”
莫靖禹眸光一冷,沉默了片刻才說:“那便賜座新宅子給她,再安排些宮女下人。”
裴容覺得喉嚨里像堵了塊石頭一般。
但最后他什麼都沒再說,應聲轉身走了出去。
翌日一早,長樂宮傳來程曦瑤醒了的消息。
太監剛稟報完,莫靖禹就放下奏折趕了過去。
推開殿門,只見程曦瑤半坐在床榻上,氣色比昨日好上不少。
見到他,她輕輕笑了笑:“陛下。”
這看似親近,實則疏離的語氣讓莫靖禹腳步一滯。
看來程曦瑤的確想起了所有事,不過一夜,她便判若兩人。
莫靖禹壓下心底莫名的躁意,走上前:“你感覺如何?”
“我很好。”程曦瑤神情溫柔,“還要多謝你,不辭辛苦派人尋藥救我。”
“母后生前待你如親生女兒,自然要救你。”莫靖禹稍稍別開了眼,“阿容應該都與你說了吧,城內北邊那塊地,我讓人建了新宅子給你。”
程曦瑤點了點頭,卻說:“陛下好意臣女心領了,但……我爹娘生前在城外南河鎮有一處小屋,臣女想去那里,以后過平民百姓的生活。”
言罷晚.晚.吖,莫靖禹一怔:“南河鎮?那里……”
“陛下。”程曦瑤倏地打斷他,“這是臣女唯一的心愿。”
她目光堅定,似乎已然知曉他此生不想再與她相見。
莫靖禹掩在袖中的手緩緩攥緊。
這分明是他想要的,還在猶豫什麼?
沉默半晌,他點了下頭:“好,那我派人護送你去。”
程曦瑤沒拒絕。
此后再無話可說,莫靖禹叮囑了句讓她好好休息,便起身離開了長樂宮。
夜色如水。
莫靖禹站在瞭望臺上,俯瞰整座紫禁城。
他明明是萬人之上的帝王,這世間一切都唾手可得。
可心頭卻久久縈繞著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仿佛……丟失了什麼最重要的東西一般。
一晃半月,莫靖禹再沒見過程曦瑤。
直至乞巧節這日,一道雪白身影緩緩走進議事殿。
聞聲,莫靖禹停筆抬頭,只見殿下程曦瑤笑意溫柔。
他輕蹙起眉:“你來做什麼?”
程曦瑤聲音輕柔:“明日我便要離開皇宮了,這一別怕是很難再見,所以想與你還有阿容一同出去走走。”
很難再見。
這四個字莫名讓莫靖禹心底一刺。
默了瞬,他站起身:“好。”
三人并肩向宮門走去,卻一路沉默。
突然,身后傳來道女聲:“陛下?”
只見秦皎走上前,頷首后探問:“陛下,你們是要出宮嗎?”
莫靖禹應了聲。
“聽聞民間過節日時十分熱鬧,陛下能否帶上我?”秦皎挽上他的手臂,語氣嬌捻。
聞言,程曦瑤下意識望向莫靖禹,心像是被吊在萬丈深淵之上。
最后一次同游,他不會讓秦皎跟著的,對吧?
可寂靜中,只聽莫靖禹沉聲道。
“好。”
第十章
聽到這個回答,秦皎眼里閃過抹得意,挽著莫靖禹的手就往前走。
她原本是要去議事殿找莫靖禹,卻在殿外聽見兩人對話,又想起因為她被擱置了許久的封后大典。
等了,忍了這麼多年,秦皎絕不允許程曦瑤再搶走莫靖禹。
而程曦瑤望著兩人的背影,心中像扎了根刺一般。
裴容眼露擔憂,卻只無聲地嘆了口氣:“走吧,阿瑤。”
程曦瑤強壓下心底苦澀,點了下頭。
長街繁華熱鬧,萬人空巷。
四人就這麼一路同行著,氣氛緘默到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