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年沒做過,我已經忘了。”
殿門緩緩合上,程曦瑤覺得渾身的溫度也跟著被抽離了。
又下雪了嗎?怎麼這樣冷?
她費力地抬頭望向窗外,卻只瞧見一片漆黑。
好似深淵,要將她吞沒一般。
莫靖禹走出長樂宮,裴容跟在他身后。
不知走了多久,他突然停下腳步:“阿容。”
裴容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冊封秦皎為后的事先暫停吧。”莫靖禹聲音低沉,“一切,都等醫治好程曦瑤再說。”
裴容頓了頓,才應聲:“好。”
默了瞬,莫靖禹淡聲開口:“你先回去吧,我想獨自走走。”
說完,他便抬步離去。
裴容望著他的背影逐漸消失在黑夜中,眉心緊皺。
他越來越捉摸不透,莫靖禹心里到底在想什麼了。
翌日。
裴容來到長樂宮看望程曦瑤時,白芍正巧從御膳房拿了桂花糕來。
他拿起一塊遞給她:“阿瑤,嘗嘗看,是不是你最喜歡的味道。”
程曦瑤正想搖頭,但飄來的香甜讓她覺得有些熟悉,便接過咬了口。
綿軟的糕在口中香氣四溢,卻讓她眼眶瞬間紅了起來。
裴容不知所措:“怎麼了?不好吃?”
程曦瑤搖了搖頭,聲音帶著些哭腔:“不,很好吃。”
“像……像是阿禹做的。”
可話說出來,連她自己都不信。
大抵,是她忘記了曾經莫靖禹做的味道吧。
裴容卻看著那盤桂花糕若有所思。
吃完一塊,程曦瑤再吃不下第二塊。
白芍擔憂地在一邊勸道:“主子,您再吃點吧,您日日都吃那樣少,身子怎麼受得住呀?”
“不了。”程曦瑤笑容蒼白地看向裴容,“阿容,我想在宮里走走,你陪我好嗎?”
裴容心疼不已,點頭答應。
兩人從長樂宮出來,一路走到御花園。
程曦瑤眼下的身體越來越虛弱,裴容見她有些喘不上氣,忙扶著她在涼亭中坐下。
她望著御花園中的日光:“阿容,你還記得我們幼時養過一只鸚鵡嗎?”
“記得。”裴容露出淡淡的笑,“你非要給它起名叫小清,給阿禹氣了好幾天。”
程曦瑤卻緩緩斂了神色:“后來有一天,它突然就不見了,我們都以為它是飛走了,直到有宮人發現它死在冷宮中。”
“那時我便想,它是不是知道自己快死了,所以悄悄離開,不讓我們看見它痛苦的模樣。”
裴容一怔,莫名覺得不安。
他深深地看著程曦瑤:“阿瑤,你不要胡思亂想,替你尋藥的錦衣衛很快就回宮了。”
程曦瑤喉間一陣苦澀。
“你說……若是我死在阿禹面前,他會難過嗎?”
“阿瑤!”裴容擰起眉。
可余下的話還未說出口,兩人便聽見不遠處傳來的說笑聲。
只見石榴樹下,莫靖禹與秦皎相對而站,臉上洋溢著笑。
下一瞬,秦皎忽地踮腳,在莫靖禹的唇角落下輕輕一吻。
第八章
程曦瑤沒有忘記那棵石榴樹。
九年前,莫靖禹便是在那里向她發誓,定會娶她為妻,白頭偕老。
可如今他卻在那樹下與另一女子親密相擁。
程曦瑤眼前有些發黑,身子晃了下。
裴容連忙扶住她:“阿瑤!”
“我沒事。”程曦瑤站穩,淡淡一笑。
再抬眸時,卻見眼前凜著眉的莫靖禹。
他語氣嚴厲:“誰讓你亂走動的?”
程曦瑤臉上的笑僵了一瞬,但還是強撐著。
她沒答,而是輕聲道:“阿禹,看見你與秦姑娘這般情投意合,我真心為你高興。
”
“來日你們成婚,定要白頭偕老。”
分明是祝福,可莫名帶著種臨終托孤的沉重。
不知為何,聽著程曦瑤這樣說,莫靖禹仿佛吞了硫磺一般。
咽了下喉嚨,五臟六腑便好似燒起來。
他別開眼,嗓音微微冷了:“你身子虛弱,還是少出來走動,回宮去吧。”
秦皎挽住莫靖禹的手臂,笑著說:“是呀程姑娘,還是養病要緊。”
程曦瑤心口一陣陣悶痛,像被剜了個洞。
見莫靖禹要走,她咬咬唇。
“我想去祭拜爹娘,阿禹,你能陪我去看看他們嗎?”
他停下腳步,卻沒回頭:“讓侍衛陪你去。”
言罷,便帶著秦皎離去。
程曦瑤望著他的背影,喉間一澀。
宮外程府。
推開大門,院中一片寂寥。
程曦瑤讓侍衛在外面等她,獨自走進了靈堂中。
跪在軟蒲上,她看著靈牌,眼眶忍不住紅起來。
“爹,娘,女兒不孝,許久不曾來祭拜過你們。”
“女兒并非有意,只是惡病纏身,忘卻了諸多事宜。”
“此次來,是想告知爹娘,你們希望女兒平安長大的夙愿,女兒怕是無法完成了。若不日去與爹娘相見,不要怪罪女兒。”
“還有另一件事,我與阿禹的緣分……好像徹底盡了。”
又跪了許久,程曦瑤才起身走出靈堂。
天上太陽刺眼,晃得人發昏。
程曦瑤不適的緩了下,才對侍衛說:“我們回去吧。”
然而話落下一秒,只覺眼前一黑,整個人直直的朝地上栽去!
長樂宮。
程曦瑤從頭痛欲裂中醒來,睜開眼便看見守在床榻邊的莫靖禹。
“阿禹,我的病是不是又重了?”
莫靖禹看著她,難得緩聲:“錦衣衛已將藥取回來了,你不會有事。
”
程曦瑤點了點頭,抓著他的手:“阿禹,若是我沒死,你可否能原諒我?”
然而莫靖禹卻是沒回答,只見一雙漆黑眼眸瞧不清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