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有些不忍,但她還是點了點頭:“是,主子,皇上三日前下的詔書。”
程曦瑤瞳孔驟縮。
原來……裴容說的是真的。
半月前太后駕崩,莫靖禹為其大辦喪儀。
守孝七日后,他便下詔廢后。
莫靖禹如今萬人之上,唯一能約束他的太后也已離世。
這段本為父母之命的婚約,自然到了盡頭。
白芍看著程曦瑤受傷的神情心疼不已,輕聲哄勸:“主子,咱們回宮去吧,太醫等著呢。”
回到長樂宮,庭院中卻站著個太醫裝扮的女人。
程曦瑤望著她,覺得有些眼熟:“你是……?”
“娘娘又將臣忘了?”秦皎走近,卻并未行禮,笑道,“臣乃沈太醫之徒秦皎,此三年內都是臣為您送藥的。”
“師父今日去大理寺卿府上還未歸,所以我便替他來了。”
她笑意盎然,但程曦瑤卻莫名覺得不喜。
正要別眼,秦皎頭上卻有什麼泛過一道金光。
只見她發間……竟戴著錯彩縷金的龍鳳金簪!
剎那間,程曦瑤狠狠一怔。
她想起來秦皎是誰了!
那是三年前莫靖禹險些與太后鬧翻都要立后的女人。
若不是太后以先皇的尚方寶劍相逼,這皇后之位該是秦皎,而非她程曦瑤的。
而莫靖禹拿走那龍鳳金簪,原來是為了送給秦皎……
程曦瑤只覺心底像被活生生剜了個洞,狂放暴雪悉數涌進,凍得她渾身冰冷。
她踉蹌地站起身,想回內殿,腳下卻一滑。
秦皎眼疾手快上前:“娘娘小心,還是臣扶您回去吧。”
程曦瑤下意識想掙開她,卻又聽她說:“臣來長樂宮三年,還未曾進過殿內,今日正想瞧瞧。待來日臣與陛下完婚,入主長樂宮也不會陌生了。
”
完婚?入主?
她如何能接受自己深愛之人與他人喜結連理?
程曦瑤抓住秦皎的手,不想她扶自己便往后躲了一下
可這時,身后卻陡然傳來莫靖禹的怒喝。
“程曦瑤,你在做什麼?!”
他大步走來,扶起跌在地上的秦皎攬入懷中:“可有哪里疼?”
語氣截然不同的溫柔。
程曦瑤聽著,心底涌上澀痛。
秦皎眼眶微紅,卻搖了搖頭:“陛下,我沒事的,皇后娘娘也不是故意的。”
莫靖禹眼露寒光,神色陰沉地盯著程曦瑤,話卻是對秦皎說的。
“若在讓我見到你對皎兒如何,我定不會輕饒你!”
第三章
言罷,莫靖禹便攬著秦皎轉身離開了長樂宮。
看著他們相依偎的背影,程曦瑤只覺自己好似被萬箭穿心。
她雙膝一軟就要摔倒,被白芍及時扶住。
“主子!您沒事吧?”她氣得眼睛都紅了,“奴婢看得清清楚楚,剛才秦皎就是自己摔倒的,您為什麼不說呀?”
程曦瑤勉強站穩,整個人仿佛疲累至極。
“他不會信我的。”
真相如何,莫靖禹并不在乎,他只看見秦皎摔在了地上。
他已然不是少年時那個,發誓要一輩子保護程曦瑤的莫靖禹了。
書房內,程曦瑤將寫好的信交給白芍,吩咐:“你務必要將此信親手交予裴容。”
白芍頷首,轉身快步離去。
裴容的父親是先皇的首輔,所以他幼時便跟隨著身為皇后嫡子的莫靖禹。
同程曦瑤,三人從小一起長大。
莫靖禹不愿見自己,她只能拜托裴容。
翌日晌午,程曦瑤走進了乾清宮。
正殿中,莫靖禹與裴容相對而坐,面上笑意在她出現那刻蕩然全無。
“我說呢,怎麼突然想與我喝酒。”莫靖禹冷嘲,將酒杯重重擱在桌上,“阿容,你還記得自己是何身份嗎?”
裴容處變不驚:“我只知曉我們三人一同長大,這段情誼,不該變成今日如此。”
一番話讓莫靖禹似乎憶起了從前。
半晌,他斂起怒意,冷靜下來。
“說吧,到底何事。”
程曦瑤一瞬不瞬地看著莫靖禹的眉眼,仿若要將他的樣貌刻在心底。
說來真是奇怪,她忘記了許多事,可他過往多年的一顰一笑,都不曾模糊半分。
她緩緩開口:“阿禹,我拜托裴容想與你見一面,只為問清一個問題——到底為何,你要廢了我?”
他們七歲時初見,至今已整整十四年。
怎會變得如此兩看生厭?
程曦瑤本是前朝大將軍程城之女,因程母在戰場上被敵人偷襲,動了胎氣導致早產,所以她自出生后,身體就十分虛弱,常年臥于榻上,更別說練武。
程家世代為將,程城與妻子常年征戰在外,直至程曦瑤七歲那年,他們戰死沙場,再沒能回來。
先皇感念程家有功,將孤苦無依的程曦瑤養在了皇后身邊。
彼時尚是太子的莫靖禹,握住因害怕而戰栗的她的手,鄭重發誓:“阿瑤,從今往后我與阿容便是你的親人,皇宮便是你的家。”
“我們絕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了你!”
后來,莫靖禹還允諾定會娶她為妻,白頭偕老。
可如今,卻像是夢一場。
聽見程曦瑤的話,莫靖禹眸光一暗,臉色倏地就沉了下來。
“為何?我為何廢你后位,你自己心中清楚!何必裝作什麼都不知曉?!”
他凌厲的語氣讓程曦瑤渾身一震。
她垂眸搖頭:“我不清楚,我真的什麼都不知曉。”
莫靖禹怒火攻心,不想再見她故作可憐的模樣,起身便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