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清八年,冬月大雪紛飛。整個紫禁城籠罩在一片雪色之中。
長樂宮內,程曦瑤端坐于桌前,望著手中的廢后詔書雙眼黯然。
這詔書……莫靖禹是何時予她的?
又不記得了。
程曦瑤自三年前無故落水被救起后,就愈發的記不住事。
起初還只是忘記些小事,可如今卻只能記得她同莫靖禹從小相識至今。
而今年,是她嫁他為后的第三年。
程曦瑤壓下喉間些許的苦澀,將詔書放進了匣中。
而后,她拿起手邊未雕完的木牌,繼續細細刻起來。
剛落刀,宮外竟傳來腳步聲。
莫靖禹推開殿門而進,在看見程曦瑤時眉心一皺。
“不是讓你搬出長樂宮嗎?”
倏地聽見莫靖禹的聲音,程曦瑤嚇了一跳,執刀的右手偏著就往下落。
剎那間她的左手腕上就劃出一道血痕。
可程曦瑤沒察覺到,還因他方才那句話愣神。
恍然明白他是在趕自己走后,她垂下眸。
“我忘了。”
莫靖禹無心和她糾結,更不在意她到底是忘了還是故意不走。
他徑直往內殿走,卻忽然聞到一股血腥味。
莫靖禹皺起眉,側眸看向程曦瑤。
只見她左手鮮血淋漓,手腕的傷口汩汩往下滴血。
他大步上前,從懷中掏出手帕,不由分說直接摁住那道傷口。
莫靖禹眼含怒意:“程曦瑤,你若是想尋死,也給我死在宮外,別在我面前耍這些花樣!”
程曦瑤一怔,這才看到自己的手腕不知何時在流血。
竟絲毫感覺都沒有……
她咬了咬唇:“阿禹,我不是有意為之的,我忘了……”
“別裝了!”
莫靖禹沒耐心聽她解釋,讓太監去傳太醫來,就冷冷地收回了手。
程曦瑤看著他抬步走進內殿,然后從自己的梳妝臺上拿起了一個錦盒。
那錦盒里,裝著太后賜給她的龍鳳金簪!
寓意成雙成對,夫妻白頭偕老。
也是莫家稱帝以來,歷代皇后的象征之物。
莫靖禹拿了盒子就要離開,程曦瑤見狀,連忙上前攔住了他。
“阿禹,你要把我的簪子拿到哪兒去?”
“你的簪子?”莫靖禹眼神冰冷,語氣不掩譏誚,“你身上一針一線都是北清的!”
聞言,程曦瑤心中涌上一片蒼涼與難堪。
但她咬咬牙,還是堅持道:“無論如何,我是北清的皇后,金簪是太后生前親自傳給我的,你不能……”
莫靖禹目光更冷冽:“你又在裝什麼傻?”
裝傻?
程曦瑤愣住,聽不明白。
莫靖禹可以不愛她,也可以諷刺貶低自己,但她是他明媒正娶的皇后,是太后欽定的兒媳婦!
這是整個北清無人不知的事實。
莫靖禹卻沒再理會程曦瑤,抬步便往外走。
拿走這件東西,此后他與她便徹底兩清。
宮外不知何時飄下了雪。
程曦瑤無心與他爭吵,追上前拉住他的大氅。
“阿禹,宮路濕滑,還是留下等雪停了……”
話未說完,被莫靖禹冷聲打斷:“不必!”
他甩開她的手,又將大氅脫下,直接摔在地上。
殿門被重重合上,也像砸在了程曦瑤的心上。
她怔楞地看著那件大氅,緩緩癱坐在地。
只因她碰過,莫靖禹便不要了……
他就這般厭棄自己?
好久,程曦瑤才回過神。
她再次拿起木牌,不顧手腕疼痛將最后一處刻好,便帶著它匆匆離開了長樂宮。
頂雪來到議事殿門前,程曦瑤正欲推門而進,卻被太監攔住。
“皇后……姑娘,皇上正在里面忙呢,不見人。”
程曦瑤皺起眉:“本宮乃一國之后,你竟敢攔?”
小太監愣住,神色變幻莫測。
倏地,身后一道聲音:“曦瑤?”
程曦瑤側眸,瞧見來人是首輔裴容,連忙迎上去:“阿容,阿禹他在忙,你幫我把這個帶給他好不好?”
四目相對,裴容欲言又止,遲疑片刻方緩緩開口。
“曦瑤,你是不是又忘了你已經被阿禹……廢后了?”
第二章
話落,程曦瑤渾身一震。
她呆滯了好久,才后知后覺地應了一聲。
“阿瑤……”裴容有些擔憂地瞧著她,想說些什麼。
但程曦瑤強扯出抹笑容,還是把木牌遞了過去:“我刻了很久,還是幫我帶給他吧。”
言罷,她抬步便離開。
可剛走出不遠,卻聽身后殿中傳來莫靖禹冰冷的嗓音:“裴容,把那破東西丟了。”
裴容擰著眉:“阿禹,這好歹是她的心意,你……”
話未說完,莫靖禹從他手中拿過木牌,直接抬手丟出了議事殿。
呼嘯的風雪聲中,木牌落地的聲音卻那樣清晰。
程曦瑤緩緩走回去,俯身從地上撿起木牌。
拭去雪,上面一滴干涸的血格外刺眼。
她將木牌貼在心口上。
原來是臟了,怪不得阿禹不喜歡。
走在回宮的路上,程曦瑤茫然失神。
她這個皇后,已經被莫靖禹廢了嗎?
可她為何一點都不知曉?
正怔楞時,前方倏爾傳來誰的喊聲:“主子!主子!”
白芍跑到程曦瑤面前,神色焦急地將她仔仔細細地瞧了一圈,才松下口氣。
“主子,奴婢去請太醫這一會兒功夫,您怎麼就跑到這里來了?”
程曦瑤沒答,反手攥住白芍的衣袖,聲音微顫:“白芍,阿禹他真的已經廢了我?!”
白芍知她是又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