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在天臺哭泣，我在走廊彷徨，我抱著書本從老師辦公室出來，我在操場上飛舞起的裙擺，我在泳池邊的不知所措……

所有畫的角落，都有一個男孩的背影，似曾相識。

我眼眶濕潤，轉過身去看顧瑀，他收斂起臉上的不羈：「喜歡嗎？」

圈住他的腰，耳朵貼在胸膛，他的心跳強而有力。

「什麼時候學會畫畫的？」

「你在學的時候，我也在偷學。」

腦中盤旋出無數個他俯身，一筆一劃認真圖描的場景。原來荒蕪晦暗的青春里，始終有一雙眼睛，在注視著我。

鼻頭因情緒劇烈地起伏而發酸，我仰起頭看著他：「顧瑀，我喜歡你，也很久了。」

顧瑀的臉上有一絲無措，松開手，從兜里掏出一個紅絲絨盒子。襯衫的邊緣露出來，六芒星袖扣落入我的眼中。

心不受控地亂跳，他單膝跪地：「林翩翩，你愿意再嫁我一次嗎？無關責任，只因為愛。」

淚水如斷了線的珍珠，我伸出手，用力地點頭。

我抽泣著：「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了麼？你會讀心術？」

20

他溫柔地捧起我的臉，替我擦眼淚，「傻瓜，哪兒來什麼讀心術，喜歡一個人，費盡心思地觀察她。時間久了，你的一舉一動我都能猜到在想什麼。」

「你是什麼時候知道我不是為了救你而跳下水的？」

「當時就知道了，我在水里掙扎的時候，看見唐妍推了你。后來我有悄悄去警告她，再欺負你，跟她沒完。」

心底涌入一股暖流，「那裝聾呢？」

「你聽覺恢復不久后，我就知道了。」他輕笑一下，「有一次回家拿文件，翻到你藏起來的離婚協議。

」

一抹失落從他眼底涌過，我抱著他的手，環緊了幾分。

「后來我故意試探你，不關水龍頭，不關電視機，你都能發現，馬上關掉它們。我就知道你能聽見聲音。」

羞愧讓我耳根發燙，他察覺到，輕輕吻我的額角。

「顧瑀，你為什麼不拆穿我？」

「拆穿你，給你機會向我提離婚？我又不傻。」

我用力吸了吸鼻子：「我在你身邊，偷聽了那麼多消息，你不懷疑我的動機嗎？」

他低低一笑：「我能說給你聽的，就不是商業機密。那時絞盡腦汁想把你留在身邊。我想，如果你是貪錢，那剛好，我有的是錢。如果你是圖色，我好像也不虧。」

我輕輕拍打他的胸膛，他抓住我的手，炙熱地吻下來。

空氣被掠奪，在快要失控時，我問：「你怎麼說服你爸的？」

他聲音輕喘：「我告訴他，有沒有那場意外，他的兒媳婦還是林翩翩。」

我又想到了一件事，推開他：「那許諾摔壞花瓶那次？」

「我看見了，我的視線從始至終都沒離開過你。」

我被攔腰抱起，上樓，進房間。

「顧瑀，這里怎麼還有張床啊？」

「你猜。」

……

番外：

01

顧瑀是天之驕子，從小活在光環下。

十六歲這年，迎來第一個低谷。

那時他剛上高一，媽媽成天以淚洗面，家里的氛圍怪怪的。從傭人的口中得知，爸爸的生意出現問題，最壞的情況就是破產。

父母連夜飛往美國去尋求合作伙伴，顧瑀一個人在家，面對陌生的學校環境，他心中亂作一團。

他常常在晚自習下課后，去天臺，吹吹風，消解煩悶。

那里成了他的秘密基地。

02

有一天晚上，顧瑀突然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看見一個瘦瘦的身體，蹲下來，蜷成一團，像一只受傷的小鹿，埋頭嗚咽。

女孩的哭聲，聽得顧瑀身體一顫，踢到角落的磚頭。

她抬起頭，清麗的臉上，掛著淚痕。

顧瑀向前挪了一步，掏出紙巾地給她。

那一天，他們有了共同的秘密。

03

后來顧瑀知道，她是十一班的林翩翩。

名字常常出現在年級成績榜的前列。

他很好奇，她為什麼哭。

顧瑀父母的商業危機解除了。

他很少去天臺，卻開始偷偷觀察林翩翩。

她常常一個人。

一個人去圖書館，一個人去食堂，一個人回寢室。

女孩，不是都喜歡結伴而行嗎？

在同學細碎的言語中，顧瑀知道，她好像遭到了排擠。

心沒緣由地，疼了那麼一下。

04

高中三年，顧瑀收到厚厚一摞情書。

但他期待的那個名字, 沒有出現。

他輕嘆一口氣，這麼不確定的年紀, 不該開始一段不確定的關系。

畢業那年, 同學們組織了一場泳池派對。

本來，顧瑀沒打算去的，但在名單上看到了林翩翩的名字。

他沒有等到林翩翩，被同學拉下水, 沒有做準備運動, 

顧瑀的腿開始抽筋, 他掙扎了一下，身旁卻「咚」一聲。

他看見, 林翩翩被身后的女生推下了水。

05

所幸救生員趕來得及時。

推她下水的那個女生叫唐妍, 她為了掩飾自己的行為，

說林翩翩是為了救顧瑀才落水的。

顧瑀沒什麼事, 林翩翩發了很久的燒，引發中耳炎，甚至失聰。

林翩翩的父母把她扔給林家就跑了。

女孩第一天搬到顧瑀家，有些手足無措。

顧瑀的爸媽對她極好，慢慢她也放下防備，融入進來。

大學一畢業，顧媽就張羅著他們領了結婚證。

她說：「翩翩為了救你, 才失聰的, 我們要負責一輩子。

」

顧瑀面無表情地關上門，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揚。

06

他們住在一起, 卻分房而睡。

顧瑀看出了女孩的自卑, 他想慢慢來。

直到有一天, 他忘記關水龍頭, 去接一個工作電話。

居然看著林翩翩從臥室出來, 關掉了它。

她，聽覺恢復了？

顧瑀決定再試一次, 他沒關電視就回房了。

果然, 林翩翩出來關掉了電視機。

她聽得見了。

07

今天開完會時, 秘書說在證券中心看見林翩翩開戶。

她和柜員，對答如流。

顧瑀拍了拍桌子：「能查到她買的哪只股票嗎？」

秘書說：「天恒投資。」

顧瑀笑了，一切都變得有趣。

她居然偷聽他的情報，悶聲發大財。

08

當林翩翩把離婚協議遞到顧瑀面前時，他決定不陪她演了。

憑什麼，受中華人民共和國婚姻法保護，憑什麼他就要忍著。

溫玉香軟，就該抱在懷里, 好好享受。

他不演了, 林翩翩反而急了。

急什麼呢, 顧瑀想，他有一輩子的時間, 和她慢慢來。

林翩翩送了他一對六芒星袖扣, 她說他耀眼如星。

但她不知道, 自己十六歲那雙淚盈盈的眼睛，才是顧瑀眼中，落入凡間的星辰。

09

林翩翩想要平等的愛情。

他現在可以得心應手地幫她解決一切問題。

他懂她的脆弱自卑, 也懂她的倔強和堅強。

徐徐圖之，一筆一筆畫出他們的曾經。

并且向她獻上未來。

愛她，是終生浪漫的開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