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任自己,最后一次,清醒地沉淪。
空氣逐漸升溫。
窗外雨水未歇,屋里同時下起了雨……
第二天,我如往常般和肖劍一起出門,去往彼此的公司。
到了辦公室,我盯著我跟肖劍的合影看了很久,然后打開文檔,擬寫了三份文件。
一份辭呈。
一份道歉信。
以及,一份離婚協議。
當年的事,我雖是無心,但對許曼嬌的傷害實打實。
如今,她從國外歸來,要讓我付出代價。
與其誠惶誠恐地,等那把命運之劍斬下來,不如抽刀斷水,決絕向前。
讓花成花,讓樹成樹。
把自己還給自己,把別人,還給別人。
這些年,我始終記得食堂里,許曼嬌說我跟她眉眼有些像的事,以及肖劍的附和承認。
雖然我并不覺得自己像許曼嬌。
正主歸來。
替身,理應讓位。
10
大公司一個崗位不止一個人,離了誰都能照常轉。
我花了一周時間,完成工作交接。
最后一道離職手續走完,我回家收拾行李。
我不重物欲,所有東西求精不求多,收拾起來倒也省事。
只是,我藏在儲物室的,那個裝我高中試卷的匣子不翼而飛。
我找遍家里所有角落,都沒有找到。
本想問肖劍,又擔心他生疑,只能作罷。
走之前,我將掛在客廳西北方向的婚紗照取下,收進儲藏室。
然后將離婚協議和道歉信,放在茶幾上。
我和肖劍沒有孩子,沒有共同債務,他的資產我不貪戀。
所以分割起來很省心。
協議內容我找律師朋友看過,沒什麼問題。
以肖家的能力地位,有離婚協議,拿到離婚證并不難。
我早已跟原生家庭決裂,浩浩國土,我留戀的只有一個肖劍。
如今,這最后一份眷戀都要割舍。
那一刻,我說不清心底是什麼感受。
我買了去法國的機票,走得匆忙且安靜。
機場廣播通知航班延遲時,我找到地勤人員,詢問具體時長。
他們再三致歉,并將我請進了貴賓室。
半小時后,我果斷改簽了最近起飛的其他航班。
肖劍晚六點下班,我怕他回家發現我不在了找我,更怕他不找我。
所以,我決定「先飛」。
卻沒想到,會被他堵在登機口。
「老婆,我不想離婚,如果你什麼都不要,可不可以把我帶走?」
他死死抱著我,形容狼狽。
我嘆了口氣,今天,看樣子是「飛」不掉了。
「那封信,你看了嗎?」
我看著近在咫尺的登機口,平靜問他。
他身形一震,臉色陡然慘白。
機場人來人往,他看起來失魂落魄的,不時有人目光在我們身上逗留。
「你是開車來的嗎?上車說。」
我決定退一步。
肖劍的車停在地庫,他幫我放的行李。
只是我剛在副駕駛坐好,他就鉆進駕駛位傾身過來,再次抱住了我。
他力氣很大,我有些吃不消。
推他,卻怎麼都推不開。
「都奔三的人了,能不能別這樣孩子氣?」
我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后腦勺。
「可我比你小……」
他在我肩窩蹭了蹭,小聲嘟囔了一句。
「當年我一次次拒絕你的時候,你想不起來比我小,現在想起來了?」
我覺得有些好笑,拍了拍他后背。
他身子卻一僵。
我想起了那句話里的「當年」二字。
當年,當年。
橫亙在我們之間,那道從沒有解開的結,正是「當年」。
11
「那封信,我看過了……」
肖劍頓了頓,繼續道,「其實我見過許曼嬌,她給我看過那張字條……」
「所以,你有什麼想對我說的嗎?」
像是被一只手扼住了咽喉,我很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你想聽什麼?」
他微微退開,與我對視。
我被他問住了。
我看著他那雙眼睛,里面沒有失望,沒有憤怒,沒有厭惡。
只有委屈和期待。
可是,他在委屈什麼,又在期待什麼呢?
「想聽……你知道這件事后的心理……」
我深呼吸,決定直面一切。
「我的心理?」
他撓了撓頭,表情有些糾結。
「有些吃驚,又有些難過,更多的是心疼……」
「吃驚這張字條居然是導火索,難過知道得太晚,心疼你背負這樁心事多年。」
「這些年,我一直活在自責和悔恨中,我害她失去一條腿,沒想到竟然還害了你……」
他抱我腰的手下移,攥住了我的手,「老婆,對不起……」
我被這一句道歉驚住了。
「該道歉的明明是我,如果不是我的失誤,許曼嬌就不會生氣跟你提分手,也不會出車禍,是我該——」
「死」字還沒說出口,肖劍就猝不及防吻住了我。
他的唇柔軟溫暖,在這樣的關口,我腦子一下子就炸了。
但他很快就放開了我。
「肖劍,你能不能好好說話!」
我有些羞惱,感覺臉頰都在發燙。
「不許說那個字,就算沒有你,我跟她也會分手,只是時間早晚而已。」
「因為,沒有任何一段感情,能在猜疑里長久存續。」
肖劍言語多了幾分嚴肅,「至于她車禍,我和她才是主要責任體。」
我被他的語氣鎮住。
「當年她出事,我無數次夢見她鮮血淋漓、毫無生氣地躺在我面前……」
「我反復問自己:明知她性格驕縱,也愿意縱容,為什麼那天晚上卻沒有耐下性子哄哄她呢,為什麼不能思慮周全一些,找人盯著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