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至于她被鬼差帶走后，我不由得想，這下我可以開始我正常的人生了。

可笑的是，直到死，我也沒能再愛上任何人。

09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

我騎在馬背上身穿鎧甲，和一個少女遙遙相望。

相隔這麼遠，也擋不住她眼里的愛意。

我轉身后。

她朝我呼喊：

「江原，我等你……」

是了，我向她承諾，等我勝仗歸來十里紅妝娶她的。

畫面一轉，我到了戰場上，滿目全是尸體。

我單膝跪地，一支箭正中我心臟處，那里放著她給我求的護身符。

我感覺不到疼痛，只是心疼她。

想到她日日祈禱我平安，等我回去娶她。

心臟就緊緊揪著。

等我啊，等不到了。

我被鬼差帶走了。

我沒去喝孟婆湯，我在等有朝一日她來到這里。

告訴她，是我食言了。

可我等了很久很久，她還是沒來。

我問鬼差，地府有無來過一個叫宋瑤貞的鬼魂。

驪國上京人士，永定年十月初一亥時生。

一開始他們都不理我。

我忘記問了多少遍了，終于有一個鬼差跟我說沒有，現在朝代更迭都很多代了，人肯定死了，只是有些鬼魂因為各種原因沒能來地府投胎。

鬼差讓我去投胎，說不定在人間能遇到她。

我在夢里笑，是，我找到她了。

刑偵隊的人聯系不上我，來了我住所。

他們破開門，看到滿墻的畫像也愣住了。

畫里全是她。

這麼多日日夜夜，只有畫她的時候我才感覺自己還活著。

我死了，我的身體躺在沙發上，嘴角帶笑。

這些年，我一直幫助他們破案。

他們以為我總能找到別人發現不了的線索。

不過是我能看見死者的鬼魂，通過和鬼魂溝通，找到一部分真相。

我的靈魂飄在上空，跟著他們一路來到那塊墓地。

和她葬在一起。

10

奈何橋頭，我又看到了那抹身影。

明明鬼是沒有心臟的，我卻感覺胸口處跳動得厲害。

她坐在地上，雙手擋著下巴，一瞬不瞬地盯著喝湯過橋的鬼魂。

我走過去，她也只是看我一眼，然后繼續盯著前方，生怕錯過什麼。

她問我為什麼不去喝湯。

我說我不敢喝，怕下輩子又打光棍。

這次，換我陪你。

慢慢地，她偶爾會跟我聊上幾句。

更多時候她都是看著一個個鬼魂喝湯過橋。

我則坐旁邊繼續畫她，這些年畫過無數次了，早已輕車熟路。

只是從沒一次像現在這麼心安滿足。

她浮開地上的灰塵，指著地上問我那是什麼字。

我過去一看，江原啊……

是哪一世的我呢？

她忘了我，可愛上的人一直都是我。

我揚了揚嘴角，告訴她那是「原」字。

她呆呆地，喃喃地念著江原。

鬼差讓我去投胎。

可小傻瓜不愿去喝湯，我怎麼能去。

我不愿逼迫她。

盡管最初那個鬼差承諾過我，我幫助鬼魂回歸地府，他就讓我和她下輩子投胎重逢的。

我搖頭拒絕，對我來說，只要和她在一起，是人是鬼已經無所謂了。

我接了孟婆的差。

這樣，她總是朝我看過來。

有時，她會過來幫我，讓我去歇歇。

我在心里偷笑，她看孟婆舀了這許久的湯，可沒聽說要去幫幫別人。

果然是只小色鬼。

我說湯是甜的，讓她嘗嘗。

她搖著頭說不行，她還要等人，喝了湯是要去投胎的。

我問她等誰，她臉皺在一起，低著頭有些難過，她說她忘了。

過了一會，又昂著頭士氣鼓鼓地說，「只要他來這，他肯定會找我的。」

小傻瓜還挺聰明，難怪幫我舀湯來了，這個位置最顯眼了。

有天，她偷偷打量我，看了一眼又一眼，還以為我不知道。

我也不急，隨她慢慢看。

果然，沒一會她就說：「我覺得你很眼熟。」

我笑著問她哪眼熟了。

她嘟著嘴想了好一會才說：「你們都長得很好看。」

我循循善誘，問她哪好看了。

她像打開了話匣子般。

說我是武狀元，說我打鍵盤很快，說我每天舀湯。

但我們的手都又長又白。

我沒忍住笑出聲來，氣得她放話不再幫我舀湯。

甚至不再看我。

沒辦法，我只得去哄她。

我告訴她她等的人已經找到她了。

她忽閃忽閃著大眼睛看我，怯怯地問：「他是誰？」

我捏捏她鼻子，笑道：「傻瓜，是我。」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