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家又是個獨院的結構,手機順著樓梯開始滑下去,等我撿起來的時候,已經徹底開不了機了。
好巧不巧,或許凍得太久了,這時候鼻炎又開始犯。
我噴嚏打得眼睛都睜不開,還要一邊去敲門,一邊嘗試手機開機。
再去擤鼻涕的時候,發現口袋沒紙了。
艸!
我踢了一腳墻,完全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沒有手機沒有人沒有紙,我只能頂著風在四周找一些小店,看看能不能借到手機,但是這地方實在太偏僻了,地鐵站都離它好遠。
找了一圈,發現什麼人影都沒有,又回到了他家門前。
我把自己縮在一個角落,企圖讓自己暖和一點,還不忘安慰自己他肯定沒事,或許只是把補課忘了而已。
不知道蹲了多久,我都覺得自己要失去知覺了,門終于開了,暖調的燈光從門縫照到我身上。
「楠楠?」
有人焦急地在喊我,我瞇著眼睛看了半天,終于確定就是顧淮清。
看著他穿著熟悉的家居服站在我面前,我眼眶突然就紅了。
沒有多想,我跪在地上一把摟住他,終于忍不住哭道:「你嚇死我了,你真的嚇死我了。
「好可怕啊,我以為你出事了。」
……
今天的倒霉事一股子涌上心頭,化為委屈的情緒,在顧淮清身上洶涌地宣泄著。
我沒什麼邏輯地一直重復:「你沒事就好。」
他一直都沒有說話,只是慢慢地回抱住我,跟我一起蹲在寒冷的室外,任由我發泄。
等我哭累了,他也不嫌臟,用自己的衣服把我眼淚都擦掉,眼里都是我看不懂的痛苦與心疼。
「對不起,楠楠我……」
我本來都不哭了,他一說話,我又想哭,于是打斷他的話茬,抽泣說著:「沒關系的,沒關系的。
「你可以忘記我,忘記今天補課的時間。
「只要你沒事,你沒事真的太好了。」
在我說完之后,顧淮清解釋的話語被咽了下去,徹底沉默起來,深沉的眸子看了我許久,然后一把將我拉進懷里。
(7)
我進房間好長一段時間,還在發抖,其實我想克制的,但奈何生理反應就是如此,我不停地打冷戰。
顧淮清把暖風推到最大,但我還是冷。
他十分抱歉地給我又倒了杯熱水,我卻搶先跟他開玩笑:「你看,我的手終于比你冷了。」
他一愣,苦笑起來,再次抬頭已經是非常認真了:「今天的事情,我的錯。」
我有些手足無措,無所謂地解釋:「沒事啊沒事,是我愿意等的。」
顧淮清卻指了指自己耳朵上的助聽器,打斷我的安慰:「它壞了。」
這一句話,我們都懂了。
他的助聽器壞了,他這個人忙起來又經常不看時間,鬧鐘和我的敲門聲以及電話鈴聲,都被這個壞掉的助聽器隔絕在門外。
「下次如果遇到這樣的情況,你可以直接走。」
「下次我還是會等的。」
他皺了皺眉,我趕緊說下去:「我一定要確保你沒事,才會離開。」
然后我們又是久久的對視和沉默。
直到我開始打噴嚏,他才回過神,伸手摸了摸我的額頭:「別是感冒了吧?」
我們湊得無比近,我咽了咽口水,不自然地瞥開眼神,結巴地說著:「你,你還是醫生呢,這麼明顯的鼻炎都看不出來。」
他無奈地低頭偷笑,被我精準地捕捉到。
鬼使神差的,我突然問:「聽不見的時候,會害怕嗎?」
問完之后我就后悔了,因為我和他認識才一個多月,這種事情,不該是我問的。
顧淮清坐在地上,靠著沙發仰頭望我,思索了很久才回答:「怕的。」
這下換我震驚了,我以為他在我這麼個小屁孩面前,至少會說不怕之類的。
「這麼不可思議嗎?人對于未知,總是有恐懼的。」
他誠實得讓我接不住話,只能點頭。
「你不是一直想聽故事嗎?」
我再次點頭。
他站起來,再去給我接了杯水:「今天我罷工了,給你講故事吧。」
(8)
顧淮清的故事,其實我猜得到。
無非是國際救援留下的傷,只是我沒想救援過程會那麼令人膽戰心驚。
「所以如果你的聽力沒有問題,還是會繼續參加救援活動嗎?」
顧淮清點頭,眼神里燃燒著炙熱的光:「會的,以我之力,救助更多的生命,這是我作為醫生的價值。」
我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一想到他現在的身體狀況支撐不了他的理想,我就不由得難過。
我專門在我爸書房找過顧淮清的照片,果然找到一張明信片,是在國外拍攝的。
顧淮清身后都是破敗的房屋,沙礫飛揚,但顧淮清卻沒有一點現在的病氣,笑得燦爛。
那張照片極具有沖擊力,以至于我記了好久。
「在想什麼?」
我嘆了口氣,收斂自己所有為他不甘的情緒:「想到我在網上問你題的時候,內科婦科都分不清,與你相比,我好差勁。」
他思索了一會兒,突然笑了,然后還收不住了。
我好奇地問:「笑什麼啊。」
顧淮清眼睛都笑彎了:「我當初和你爸打賭,這個學生會不會抄我給他的答案。
」
什麼?!
原來當時他沉默那麼久不是對我無語,是在跟我爸打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