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
「……?沒有什麼需要補充的嗎?」
我面向攝像頭,笑了笑:「補充幾句,不管是我的學歷還是獎項,都有專門的舉報渠道,如果有確鑿的證據,請向學校和大賽組委會舉報。」
彈幕在繼續:
——【好囂張,誰去舉報一下。】
——【沒有證據怎麼舉報?熱搜已經快兩周了吧?除了在網上跳腳有人扒出證據嗎?】
——【為什麼不舉報?是因為不想嗎?】
——【*貨,囂張 nm(檢測到賬號發布不友善言論,已被禁言)。】
「工作也是靠出賣,呃,身體得到的吧?」
我笑了聲:
「不是。如果在打出這句話之前,能上網搜索一下,或許也不會發出這麼可笑的言論。」
彈幕:
——【動動手指,三秒就能百度出她的上司是個有家室的女人,算了,反正造黃謠的人只會用牛子思考。】
——【姐姐好冷靜,情緒好穩定。】
「你為什麼還敢穿裙子,你不怕……」
「我為什麼不敢穿裙子?是因為我穿裙子所以才被選上的嗎?那為什麼不去譴責因為裙子而浮想聯翩的人,而是去譴責穿裙子的人?」
「你不感到羞恥嗎?你那麼快就能走出痛苦,是不是也說明,你就是故意的?其實你根本不在乎你的貞潔?」
「我為什麼要感到羞恥?因為我是被害人?那感到羞恥的應該是被國家法律定罪的加害人。還是因為我失去了貞潔?貞潔是什麼很重要的東西嗎?比我的人生,比我的藝術價值,比我能夠快樂而健康地繼續活著,更重要嗎?」
「因為我不夠痛苦,因為我沒有哭喊,沒有大鬧,因為我沒能把貞潔看得比生命還重要,因為我沒有像那些無比典型的受害者一樣日復一日地活在痛苦中,因為我走了出來,因為我活得很好,甚至比以前更好。
」
「還是你們潛意識里認為,貞潔就是女人最重要的東西?」
「所以我必須一直痛苦,我必須保有創傷,我必須遮擋所有裸露在外的肌膚——」
「為了祭奠我死去的貞潔,和保護我現有的貞操?」
我笑出聲。
「不,我才不要為了加害人毀了我的一輩子。」
「我要繼續做我喜歡的工作,穿我喜歡穿的衣服,打扮得漂漂亮亮地,過好我的每一天。」
「我還是活得很好,甚至,我會活得越來越好。」
「我要讓他知道,犯罪葬送是他的一生,而不是我的。」
「我不是為了流言而來,空口白牙的污蔑對我沒有任何傷害,我在這里,只是為了那些和我有過一樣遭遇的人。」
「我想告訴你,請振作起來。」
「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是你自己。」
「請你務必,一而再再而三,三而不竭地竭盡全力。」
「千次萬次,毫不猶豫地救自己于這世間的水火。」
15
下播后,主持人給了我一個擁抱。
「昭昭。」
她漂亮的眼睛里隱隱閃著淚光。
她說:「希望你前路坦蕩,永遠明亮。」
我說:「祝我們都永遠明亮。」
臨走時,我在樓梯拐角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只是一瞬,又消失不見。
回到家時已是傍晚。
房間沒有開燈,我按下去后,空間內瞬間明亮起來。
時川坐在桌旁,抬眼看我。
臉上只余一片灰敗。
「……昭昭。」
他嗓音沙啞,「你在電視上……很漂亮。」
我往前幾步,將離婚協議放在桌上:
「我找律師擬好了協議,你作為婚姻的過錯方,可能要出一點血了。」
他看著我,沉默一瞬:「能不能……不要說這個,昭昭,我不想和你離婚。」
「如果你不愿意簽,我們可以走訴訟途徑,我手里有足夠的證據能夠讓法院判離。
」
「另外,溫荷肚子里的孩子也等不及了吧。」
「如果你在意的是這個,我明天就讓她把孩子打掉。」
「昭昭!我保證,以后我絕對不會再找別人了。我和溫荷也只是一時沖動,你知道的,我愛了你那麼多年,我只是、只是一時鬼迷心竅,一時鉆了牛角尖……」
「簽吧。」
我輕聲道,「給你幾分鐘看看,如果還廢話的話,就法院見吧。」
口袋里的手機震動一聲,是紀妍提醒我過了五分鐘了。
我給她回了一個 OK 的表情包。
時川沒說話,拿過桌上的文件翻了翻。
只是草草幾眼,卻還是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對了,這個房子是我婚前買的,你盡早搬出去吧,我要賣了。」
時川不言,只是抬眼看著我,眼角隱隱閃爍著一點光芒。
「我還是很感謝你當年,能夠沖進來救我,時川。」
「可是你已經不是當年那個你了。」
「朋友在查爆料的那個人,我和他說不用查下去了。」
「就當是抵掉當年的恩情,時川,從此以后,山高路遠,你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了。」
他不說話,我轉身朝外走。
身后卻傳來男人的嗚咽:「昭昭。」
「……你為什麼,總是不肯多依賴我一點點。」
我的腳步沒有停頓。
16
英雄救美的故事,或許從來不是童話里的那樣美滿。
公主不會因為「救命之恩」而對陌生人以身相許。
打動「公主」的,是后來相處后漸生的情愫。
身體可以被旁人拯救。
但能夠拉自己出深淵的,卻只有自己。
我住院的那些天里,時川偶有來看我。
我閉門謝客后,他便不來了。
我在病床上有時候一坐就是一整天,什麼也不干,只是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