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我千萬次想你,也無法立刻去見你。
「那時,我便發誓,待一切結束,不論身在何處,相隔多遠,我都會趕去你身邊。
「然后,再也不與你分離。」
我心中酸軟,忽然想到在禹州時,安寧說的話。
「你曾說你若戰死沙場,叫我不要等你,是你的真心話嗎?」
安昭攏了攏眼神,余光里全都是我。
「是,也不是。
「阿雪,這個世上沒有人比我更希望你能夠幸福美滿一生,哪怕帶給你安穩的那個人不是我。
「可我又有那麼一點私心,怕你忘了我,又怕你忘不了我。
「所以我希望你在幸福美滿的同時,偶爾能想起一下我,只要一下就好。」
92
我埋首在他頸肩,輕輕抽泣。
「笨蛋,如果你不在,我還有什麼幸福美滿可言。」
安昭緊緊抱著我,似乎想將我嵌入他的胸口。
生死一遭,很多事情便看開看透,很多情緒也不再內斂強忍。
安昭往日總是發乎情止乎禮,如今卻熱烈得不像話,眼神總是跟隨我所在方向,一刻都不愿停歇。
我此前大病一場,一直沒有仔細照料自己的身體,難免留下一些病灶。
在姨母的照料下,漸漸也好了起來。
一路上我坐在馬車里,安昭騎馬在側,我一撩車簾,便能看見他。
許是從前這樣的夢做了太多次,失望太多次,如今美夢成真,我便有些惶恐,一日掀了無數次車簾,定要不時看見安昭的身影,才能安心下來。
安昭怕我著涼,干脆不再騎馬,替我們駕車,這樣我一喊他,他便能及時應我。
安寧對此有些不滿,覺得我這個行為像是在喚狗。
相當不滿意她英勇神武的好大哥這般遷就我。
于是磨著后槽牙,杠了我兩句,被安昭回頭瞥了一眼,瞬間縮起脖子,立即乖巧。
我偷笑,原來這世上也不是沒人能治這個女煞神。
南槐序撿回一條命,被我們帶上路,姨母為了方便照顧他,與他共乘一輛馬車。
他傷勢好轉些后,才漸漸來了精神。
南槐序自小在檀郎膝下長大,承了檀郎重情義的性子。
他不見得多想坐那把龍椅,可薄硯九族性命換他一命,他無法拒絕薄硯的請求。
后來連檀郎都為此付出性命,他才開始察覺薄硯的真正意圖。
攻上祭天大典前一天,南槐序與薄硯爆發爭吵。
「太傅,我曾說過,為了您犧牲的九族性命,我也會如您所愿,去爭那帝位,爭這天下。
您為了掩人耳目,親自撫養時胤,將我送去給檀郎養大,他待我如親子。
「為何,您連他都不肯放過?」
「你被檀郎養的性子太軟,不夠果斷,帝王之爭,心一定要夠狠。」
「就為了這個原因,所以你明知道時胤會殺了他,還讓他替你去送死。」
「檀郎死得其所。」
薄硯眼皮子都沒有動一下,南槐序卻眼淚都快笑出來了。
「是啊,他死得其所,他夾在我和您之間這麼多年,終于解脫了。」
可終歸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他的身份注定他不能置身事外。
所以,求死成了他最后的出路。
「何必大費周章救我。」
「那你呢?為何又要求死?」
南槐序奇怪地看著我:「我若不死,時胤的帝位坐得名不正言不順,你這般聰慧,豈會不知其中的道理。
」
「他能不能坐穩帝位,那是他的事情,我該做的事情,已經做完了,往后怎樣跟我有什麼關系。」
我不以為然,南槐序有些呆滯。
「你不是站在他那一邊?」
安昭遞過一杯熱茶到我手中,我望著天邊浮云,閑暇適意。
「胡說,我明明是站在天下萬民這邊的。」
93
抵達平城那日,許久不見的阿娘,在城外接我們。
當日檀郎在薄硯的示意下,藥倒平城眾將,阿娘察覺不對,吞服姨母給她的解毒丸,悄悄脫身。
薄硯的本意是要殺掉安將軍和這些將領,可檀郎不肯,只是將他們圈禁起來。
他們察覺到阿娘不見后,立即全城搜索阿娘的下落。
阿娘躲在暗處,想辦法解救安將軍等人。
可還沒等到她想到好辦法,薄硯便與檀郎換了身份。
薄硯假扮的檀郎一出現,安將軍就認出他不是檀郎,薄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將安將軍凌虐得奄奄一息,吊在城門之上,引阿娘出來。
可不料沒引出阿娘,倒是先引來了遠道而來的安昭。
趁薄硯與安昭在城門交戰,無人注意之時,阿娘偷偷將安將軍拖走,后又碾轉找到姨母等人會和。
眾人進入久違的將軍府,院子里放著一把太師椅,安將軍正坐在上面假寐。
安寧忽然哽咽,癟了癟嘴,一頭栽進安將軍懷中,嚎啕大哭。
沖勁撞得安將軍往后一仰,安昭連忙伸手,穩住太師椅。
「哎喲,誰欺負我家小阿寧了,哭得這麼傷心。」
安寧哭得越發大聲了,其中委屈無以言表,眼淚鼻涕糊了安將軍一袖子。
最后,抽抽噎噎的還不忘告狀。
「阿兄,阿兄他不理我。」
「喲,不理得好,我讓他不理你的。
「讓你瞎胡鬧,還敢往戰場上跑,你要是出什麼好歹,不是要我的老命嗎?
「哪天我下去了,怎麼跟你阿娘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