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知,若是安昭在此,也會如此選擇。
誰能讓百姓過上安寧的日子,誰便值得坐上那個位置。
薄硯太過心急,東祁一退,安家三人死的死,消失的消失,北玄軍群龍無首,他便肆無忌憚地殺來祭天大典。
迫不及待想要摘取勝利的果實,將這大好江山收入懷中。
可遭我迎頭痛擊,一一反駁他的片面之詞,最后更是拿出先帝私印來,力證時胤血脈純正。
薄硯一招踏錯,如今騎虎難下,文的行不通,怕是立刻要來武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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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薄硯沒有給我們驗證私印的機會,立刻揮兵殺上祭壇,人群頓時亂成一團。
文武百官無處可躲,許多人被亂軍砍殺,凄厲的呼喊聲刺破雨幕。
「薄硯,你這亂臣賊子!你不得好死!」
「你這顛倒黑白之徒,你今日即使血洗祭天大典,他日也堵不住悠悠眾口!」
「我等即使只有一人存活于世,也當將你的惡行付諸口舌筆尖,讓世人唾棄于你!」
……
一聲又一聲的指責和咒罵,不絕于耳,只不過這一次被世人唾棄的人是薄硯。
時胤一把將我推到后面去,抽出腰間長劍,和護衛們一起與亂軍搏斗。
原本勢均力敵的局勢,在南槐序和安寧率領的北玄軍突然到來下,驟然傾斜。
薄硯看著南槐序的出現,喜上眉梢,可再看到他身后的安寧,面色立刻不善了許多。
看到薄硯的神情,我眉頭緊擰,與時胤相視一眼,心中疑惑漸明。
今天有太多出乎薄硯意料之外的事情。
譬如我與時胤明明不和,卻挺身而出替他辯駁,力證時胤的身份。
譬如消失在禹州的安寧,竟然和南槐序一起,趕到這里。
他們二人所帶北玄軍按兵不動,雙方一時陷入僵持。
而僵局沒有維持多久,安寧倏然挑槍而出。
一身煞氣外漏,戰意盎然,與前世的女煞神合二為一。
「薄硯,你這個老匹夫,注定是要死在我手里了!」語氣是一如既往的目中無人。
可話音未落,身后的南槐序驟然向她發難。
「小心!」
我驚呼一聲,大聲提醒安寧,差點被一旁的亂軍劈到腦袋。
安寧反應極快,將長槍轉到身后,抵住南槐序的大刀。
「你做什麼!」
」抱歉,我不能讓你殺了他。」
安寧倏然皺眉,厲聲道:「你們是一伙的!」
可能是覺得自己原本是想去搬救兵,結果搬到賊窩的行為,有點缺心眼,不禁氣得有點上頭。
「你究竟是誰!」
南槐序垂下眼瞼,手下力度不減。
半晌抬眼,輕輕一笑,嘴角浮現酒窩,笑得晦暗不明。
「我是時胤,真正的時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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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他親口承認自己的身份,許多想不通的事情便都想通了。
譬如為何上一世我對南槐序這個人毫無印象。
禹州之戰打響前,我曾暗示安寧,若陡生變故,她可去江陵尋南槐序的幫忙。
當時安寧懶得理我,直接說了一句:
「南槐序是誰?我做甚要去找他?」
這便有些奇怪,上一世我不認得他就算了,為何安寧好像也不認得。
難道南槐序在安家出事之前,就英年早逝了?
當時我并未多想,畢竟許多事情早已發生變化,他這點也不算什麼稀奇事。
可跟時胤攤牌后,再想起這事,就有些細思極恐。
沒有人知道南槐序真正的來歷,檀郎只說他是從戰場上撿來,也沒有人去深究。
戰場每日死的人太多,無父無母的孤兒遍地都是。
檀郎沒有成婚,膝下無兒無女,眾人只當他撿了個孩子回來,繼承香火養老送終。
可如今思及檀郎和薄硯的淵源,薄硯隱瞞真正皇子的下落,將時胤養在身邊,當擋箭牌。
那真正的皇子,又送去何處,送給何人撫養?誰又能讓薄硯如此放心?
此般串聯下來,南槐序的身份,便昭然若揭。
安寧與南槐序交手,幾個來回后,退至高臺下。
看向南槐序身后的北玄軍,大聲質問:
「我乃安家之女,我父兄執掌北玄軍多年,今日爾等何不應我!」
我站在高臺上沖她搖頭:「別喊了,沒用的!」
她抬首看見是我,眉頭擰成花,看著她臉上熟悉的嫌惡,我突然莫名有些心安。
「你今世就沒上過幾次戰場,這批北玄軍一直在南槐序手中。
「即使見過你,認可你的身份,但有南槐序在,一軍不容二主,他們也絕不會聽從你的號令。」
安寧甩臉,將長槍橫在身前。
「那就打得他們聽!」
說罷,一馬當先,向南槐序殺去。
局勢對我方不利,時胤一直護在我左右,皇袍上沾滿了血。
今日之局,本就是我和時胤為薄硯所設。
駐軍離此處不遠,信奴已向駐軍求助,無須多久,援軍便可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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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天不從人愿,有南槐序插手,祭壇外的兵馬不堪一擊。
不過須臾,我和時胤便被困在高臺之上。
只能眼睜睜看著南槐序和薄硯步步緊逼而上。
安寧已退入高臺之上,一桿銀槍頂住第一道防線。
雨水與鮮血混在一處,自高處流向沂水,染紅一片江流。
暴雨漸漸停歇,廝殺聲也小了些,唯得高臺一片天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