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京城,語焉不詳的同時,又極為憤恨。
他到底是在為誰打抱不平?除了薄太傅,我想不到其他人。
「你若沒做對不起她的事,又何懼她與你作對!
「時胤,你到底在京城做了什麼?」
天色愈發暗沉,月光被云層遮擋,黑暗愈發濃墨重彩。
時胤的臉色看不出表情,似乎在琢磨如何回答我的問題。
可我,并不需要他的回答,因為他的反應已經證實我的猜測。
「或者我們從頭說起,西北平城檀郎叛變一事,是否與你有關!」
我屏住呼吸,問出我心中最想要問的問題。
「若我說沒有,你會相信嗎?」
「不會!」
「那就是了,你心里不是早已有了答案。」
他輕飄飄的一句話,卻將我的心撕成碎片。
這一世我所有的苦難都來自眼前這個人。
他指使檀郎叛變,讓我阿娘和安將軍陷入險境,又設計讓阿昭去送死,姨母前去平城至今仍無消息,而安寧今日更是下落不明!
我猛地起身,眼前一花,差點摔倒在地。
時胤立刻伸手扶我,我緊緊抓住他的胳膊,指尖發白。
「檀郎是你的人?」
我凄厲地低吼出聲:「平城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到底想做什麼?」
時胤將我的身子扶好,不緊不慢回答道:「檀郎本姓薄,出自太傅一族。」
我想起前世為安將軍吸毒血而亡的檀郎,還有如今將平城眾將軟禁在城中的檀郎,心中一緊,自古忠義難兩全。
「安將軍待你不薄,舉北玄軍之力助你,當初怕你入京后遭梁王暗算,不顧還未康復的身體,要伴你入京,護你周全。
「安昭更是為你鞍前馬后出生入死,忠心耿耿從無二話。
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嗎?竟然要害他們!」
我厲聲指責時胤,他臉色越來越陰沉,扶住我手臂的手抓得我生疼。
「他們忠心的是大夏皇室!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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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眉梢染了震驚,一時說不出話來。
「不可思議對吧?我也覺不可思議,我根本不是皇族血脈,我只是薄硯從流民手中搶來替皇子去死的流民之子!
「可笑我自以為身負振興大夏的使命,自小將統一山河刻在心頭,為達成此愿吃盡苦頭,最后卻發現這一切,竟然都是假象!」
時胤一向喜怒不形于色,此刻卻像個暴怒的瘋子,荒唐可笑。
我眉頭一跳,想到此前收歸西蜀后,時胤本應該壓著寧王回京,可那時卻突然出現在江陵。
再想到他方長直呼太傅名諱,咬牙切齒的模樣,還有林寂清說起京城欲言又止,心頭升起不好的預感。
「你將薄太傅怎麼樣了?他將你撫養成人,授你一身學識,你竟也能朝他下手,你對得起他嗎?」
時胤激動之下,剛剛包扎好的胸口又溢出血來。
許是因為疼痛,他的聲音漸漸平靜下來。
時胤語氣古怪,似乎是在說什麼好笑的事情。
「薄太傅?我當然對得起薄太傅。他剝奪我的人生,我只要他的性命,我當然對得起他。
當年梁王發動宮變,我只不過是因為與皇子年齡相仿,長得有幾分相似,便被薄硯奪去當皇子的擋箭牌。
「好一招偷梁換柱李代桃僵,我的存在吸引了大量的追兵,他們的計劃幾乎就要成功。熟料在出宮的路上,奶娘太過緊張,生生將襁褓中的皇子捂死。
「多可笑,費盡心機保下的皇室血脈,翹首以盼振興山河的希望,最后竟然毀在自己的計劃中。」
話說到此,我還有什麼看不明白的。
上一世至明月山莊于死地的絕密,恐怕就是時胤的真實身世。
他如今這般做派,是要將所有不利的風險,全部控制在自己手里。
時胤的身份是個天大的破綻,而這個破綻恐怕瞞不住天知,上一世阿娘知道這個秘密,所以連帶著整個明月山莊被摧毀。
明月山莊地勢占據天險,入口隱蔽,還設有奇門陣法,不熟悉其中門道的人,根本不可能輕易闖入。
那日莫名燒起的山火和突如其來的賊人,是誰放出的消息和泄露了入陣法門?
此刻,答案呼之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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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前世阿娘和姨母,還有眾位師叔伯師兄姐,全部被賊人所殺,尸身被烈火付之一炬。
整個明月山莊,無一人生還。
便頭痛欲裂,嗓子腥甜,將將養好了些的身子,肉眼可見虛弱幾分。
今世由于我的插手,明月山莊活下來的人,都遷徙到平城。
阿娘整日在安將軍身邊,她知道這個秘密,便等同于安將軍也知道。
若北玄軍倒戈相向,不再支持時胤,那麼無論對上哪位藩王,他都毫無勝算。
來日若是有人將時胤的身份宣揚出去,到時恐怕他連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更何況那虛無縹緲的帝位。
時胤生性多疑,寧可殺錯絕不放過,趁我們在江陵牽制住裴無瀚的時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拿下寧王的兵馬,同時指使檀郎對平城出手。
事成之后立即殺回京城,了結了薄太傅的性命。
至此,知曉他身份的人都解決得七七八八。
猜至此處,我的心涼得徹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