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見過太多的人,打心底認定只有他最好。」
安寧勾起嘴角,笑得不明其意。
「所以呢?」
我穩了穩心神:「我和他身上各自肩負的使命不同,如今我確實無法不顧一切追隨他的腳步而去。」
話音未落,安寧臉上的嘲諷幾乎不加掩飾,呼之欲出,看向我的眼神愈加冷漠。
我話鋒一頓,語氣堅定,發自肺腑。
「但是,我從未忘記我與他生死一處的誓言。
「今日,若他還活著,我就在這里等著他回來。
「若不幸,他真的死了。往后我替他侍奉高堂,照顧幼妹,打理中匱,鎮守城池。
「待公爹百年,幼妹尋得歸宿,北玄軍無后顧之憂,我便赴黃泉尋他!」
許是我的直白,讓安寧有些猝不及防,反應過來后,她笑得也終于真心了些。
而時胤的臉色黑如鍋底,屋內其他人屏住呼吸,拼命假裝自己不存在。
我揭過這章,回到正事上。
「這場仗我可以讓你去,但需得約法三章。
「第一,服從軍令!
「第二,不可冒進!」
安寧本已背過身去,準備出門,遲遲聽不到第三,不禁偏過側臉,面帶疑色看著我。
我緊盯她的背影和手中的長槍,一字一頓:
「第三,活著回來!」
她身形微不可察地一頓,半晌,偏回頭去,后腦勺沖我一仰,大步流星揚長而去。
「知道了。」
69
細論起來,我前后兩輩子,都足夠了解裴無瀚,所以才能每次都精準地打到他鋒芒上。
我軍船艦出岸后,正面迎擊裴無瀚,兩軍交戰打得火熱。
可不出一刻鐘,安寧水上經驗不足的弊端,就顯露無疑。
旗手見我手勢后,揮打旗語,我自城墻上望向船上的安寧,手心捏滿了汗。
三遍旗語打完,船艦掉頭,往后撤退,我才松了口氣。
許是先前吃過我誘敵之虧,此刻裴無瀚沒有冒然追趕,才能讓安寧抓住機會全身而退。
直到我軍船艦退入護城河,裴無瀚才驟然反應過來,我是真的要讓船艦撤退。
祁軍當即立刻拔錨直追而上,可惜為時已晚,只能眼睜睜看著安寧的船艦退走。
禹州水軍對上裴無瀚的水軍,還是太弱了。
既然水上作戰不是我們的強項,那我們要做的,就是制造有利于我們作戰的機會。
所以,我必須將裴無瀚的軍艦引入我預先設好的陷阱中。
這些日子,我思來想去,最后在輿圖上圈出一處要塞——沂水入護城河的岸口。
裴無瀚想驅軍艦直入禹州,我便命駱師叔打造機關索,將鐵索穿梭于護城河兩岸,隱蔽于水中。
當他的船艦進入護城河口,周遭機關立刻開啟。
鐵索上輟著鐵刺,狠狠進扎船底,將打頭的軍艦困在其中。
岸口狹長,前方的軍艦堵住了后方的軍艦,來不及掉頭的軍艦簇擁在一起,進退不得。
裴無瀚接連受挫,仍舊未曾慌亂,鎮定自若快速下達命令。
后方軍艦掉頭,祁軍將士下小船,向禹州正門襲來。
我心中一凜,既然來了,就別想這麼容易離開!
事先隱藏在兩岸的機關就位,將裝著火油的陶罐霎時拋向裴無瀚的軍艦。
陶罐落在軍艦之上,瞬間破裂,火油撲了滿地。
后續火箭就位,飛速跨過水面,點燃軍艦上的火油。
即使裴無瀚的反應再快,前方數艘軍艦也已是火燒連營。
火光堵住了護城河的入口,祁軍無法再通過此處攻城。
裴無瀚損失慘重,當即果斷棄掉前方軍艦,傳令后續軍艦急退。
而他率軍乘小船領頭殺來。
祁軍的小船速度極快,須臾已進入灘涂,登岸而來。
安寧早已下船,率軍在禹州城下迎戰。
這些時日大大小小的仗打過數次,雙方都已耗費太多的精力。
若是打成持久戰,裴無瀚后方供應不足,肯定會吃不消。
對我方來說,局勢會變得相當有利。
可戰之過,非民之過。
繼續拖下去,對我們來說是好事,可對禹州和周遭的百姓,絕對是天大的禍事。
所以既然動了真格,今日便必須得分出勝負。
好在裴無瀚也沒有退讓的意思。
不得不說,有時候我和裴無瀚的想法極為相近。
若非目標不一致,立場不同,無法握手言和,我和他應該能成為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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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叮囑安寧一定要活著回來,是因為我足夠了解她。
這一戰她必定賭上性命,甚至可能會不惜與裴無瀚同歸于盡。
安寧一手銀槍勢如破竹,看得城墻之上的官員極為驚嘆。
連時胤的眼中,也露出幾分驚艷。
我心中愈發沉重,陰霾呼之欲出,時胤見我看他,側首沖我一笑。
城下打得火熱,穿過層層人群,安寧與裴無瀚正式交上手。
一陣廝殺交錯,兩人似乎都打得酣暢淋漓,裴無瀚的臉上甚至露出了幾分興奮。
兩人打得不分彼此,周遭的將士紛紛退讓。
只有一個呆頭呆腦的將士,傻不愣登的撤退不及,差點被兩人的戰馬踏成肉泥。
說時遲那時快,銀槍與長刀交錯的瞬間,安寧驟然臥倒在地,避開馬蹄,一槍刺入裴無瀚胯下戰馬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