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我與他打交道甚少,不知道便罷了,如今相處多日,算得上是患難與共,又怎麼會丟下他和城中百姓,自己離去。
更何況我答應過安昭,就定然不會允許自己拖他后腿,做那貪生怕死之徒。
我矮身躲在城墻下,沖著提劍砍斷箭矢的南槐序仰頭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南將軍,說這等喪氣話,未免為時尚早。」
城外整齊劃一的馬蹄聲,踏起漫天沙塵,喧囂聲由遠及近,大夏軍旗高高豎立,向江陵城殺了過來。
南槐序滿臉錯愕,驚疑地看向我,我歪了歪頭,笑靨如花。
「你瞧,我們的救兵來了。」
在我們猜出裴無瀚此番目的是在禹州后,我便召江陵所在信奴向四方兵馬駐扎地求救。
天知一事知之者甚少,所以我也未曾告知南槐序求援之事。
裴無瀚這人,一向在戰場上順風順水,如今在一個地方跌倒數次,定然是要在這個地方爬起來,一雪前恥。
所以極有可能會兵行險招,在大軍去往禹州的同時,帶兵偷襲江陵。
若我算錯了,信奴腳程快,橫豎也只是多跑兩趟路,無傷大雅。
可我若算對了,那裴無瀚此次攻城,必然無功而返。
如我所料,裴無憾輸了,他照舊沒能拿下江陵。
裴無瀚吃了敗仗也不惱,退走時回首望我,笑得坦蕩,話也說得意味深長:
「方綺雪,我們來日方長。」
我默然不語,攏緊大麾走下城墻。
我猜中了開頭,卻沒猜中結局,此次帶領救兵而來的人,竟然是時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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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京城時,我已將信奴之首般般交給時胤差遣。
我傳信給江陵信奴,般般自然知道。
她知道,等同于時胤也知道,所以才能來得這般快。
說來般般這個名字還是我取的,明月山莊的信奴是沒有名字的,他們只有編號和無數的假身份。
上一世在平城,她突然出現在我眼前,嚇了我一跳。
得知她的身份后,我心中情緒翻轉萬千,我質問她:
「天知既然知天下事,為何當日明月山莊之險,卻沒有任何預警?」
「當日信首大人親自帶人前去明月山莊送信,可卻被人在半道劫殺,一行人無一生還,連信首大人也沒能幸免。
「信首大人死了,按照規矩由屬下接任,打聽到少主還活著的消息,屬下便趕來了。」
信奴輕功出神入化,能堵住他們,并且讓他們無處可逃,這樣的人世間罕見。
我有很多的疑問想問,很多的話想要說,最后卻只問了一句:
「當日送往明月山莊的消息,到底是什麼?」
她搖了搖頭:「天知獲取的消息分數級,當日信首大人所傳遞的消息,乃是絕密,信首大人一死,無人得知。」
……
回到此刻,我的眼神沒有焦點,思緒神游太空,想著那置明月山莊于死地的絕密到底是什麼。
南槐序打開城門,迎接援軍,見到時胤的那一刻,我有些恍惚,他身披金甲,綬帶披風,與前世的模樣絲毫不差。
可我的心情,早已千差萬別。
「臣等拜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眾將跪地行禮,黑壓壓跪下一片,南槐序和江陵官員首當其沖,我跟在眾人身后跪下行禮。
南槐序將江陵的形勢向時胤詳述了一遍,時胤上前扶他。
「眾卿辛苦了,江陵多虧有各位拼死守城。」
南槐序低首:「臣不敢當,若非方姑娘和明月山莊出手相助,江陵早已落入祁王之手,臣不敢居功。」
時胤看向跪在人群中的我,眸色漸深。
「孤都有賞,南將軍切莫客氣。」
客套間,斥候自城外緊急闖入,帶來西北的消息。
「報!安昭將軍在平城外遭遇突襲,所帶人馬全軍覆滅。」
我心口一緊,嗓子眼發澀,倏然起身,聲音發緊:「那阿昭呢?」
「安昭將軍,也在其中。」
我耳中瞬間如雷鼓劇震,完全聽不到旁人的聲音。
他說什麼?
安昭,安昭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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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昭將軍沿途留下我等傳遞消息,我在驛站久等不到前方消息,正打算前去查探,前方斥候渾身是血遠奔而來,告知此事后即刻身亡,我不敢逗留,連夜趕回。」
南槐序又驚又怒,大聲咆哮:
「是何人所為,又是何人設伏?」
斥候遲疑:「是……明月山莊的機關甲。」
「什麼!」
眾人一片嘩然,看向我的眼神充滿了不可置信。
時胤面露疑色,詢問斥候:
「安昭將軍一向機警,怎麼會輕易被暗算,還有機關甲是怎麼一回事?」
「是……」
斥候的眼神在我和南槐序之間游移,時胤見他有所顧忌,便揮手示意。
「但說無妨。」
「當時平城主將安將軍被吊在城門之上,遍身傷痕奄奄一息,安昭將軍見此情形,失了理智,救援之時中了圈套,被城內機關甲射殺,連人帶馬全部折在平城外。」
時胤眉間隆起,瞇了瞇眼,看向我的眼神意味不明。
「是明月山莊啊……」
「不可能!」
南槐序上前單膝跪地,說出的話鏗鏘有力。
「明月山莊與北玄軍關系匪淺,絕不可能會對安將軍和阿昭下手,設局之人,一定另有其人。
」
時胤身后一位官員站了出來,語帶不敬:
「噢,南將軍的意思,是那叛變的軍師檀郎所為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