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著方才安寧說漏嘴的事情,來了興致。
「聽說你從小便喜歡我?」
安昭的耳尖騰的一下紅了起來,手腳頓時無處擺放,雙目更是不敢正眼看我。
我心頭惡趣味起來,故意湊到他眼下,彎了眼角追問:
「是什麼時候的事情?難道是在明月山莊第一次見面的時候?」
安昭緊閉雙唇,遲遲沒有開口。
「我小時候好看嗎?」
他挪開眼神,我便繼續鬧他,他往后躲閃,我便繼續往前湊,直到他退到墻角無處可退。
等我回過神,我已經靠他極近,我的額頭幾乎貼上他的下頜。
我仰首看安昭的臉,他眼眸染了緋紅,眼底鋪滿了我的身影,纏綿繾綣。
「好看。」
他聲音一向低沉,此時卻有些沙啞。
我從小厚臉皮,此刻也不禁紅了臉,心跳突然跳得極快,腳下不自覺往后退了一步。
安昭瞬間伸手將我拉了回來,慣力將我貼在了他的胸口上。
寬闊的雙肩和有力的臂膀,將我整個人扣了進去。
他的心跳強勁有力,震得我方寸大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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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什麼都沒看見!」
安寧突然出現在院中,捂眼尖叫。
我立刻逃出了安昭的懷中,腳步倉皇失措地跑進了屋,隱隱還聽得到安寧興奮的調侃:
「阿兄,長進不少啊!」
安昭沒好氣地回她:
「什麼長進不長進,你少看那些無聊的話本子!」
……
數日后,行頭打點完畢,我們正準備啟程去往西北時,祁王陳兵江陵城外高舉大旗,反了。
時胤急召安昭進宮,安昭離開后,我和安寧在安國府中惴惴不安。
「阿姊,我們是不是去不了平城了?」
安寧的語氣有些惶然,而我則心亂如麻。
就差一點!
如果我們早一天離開京城,安昭是不是就不用蹚這攤渾水了。
不,即使我們已經出發,安昭也定會獨自返程。
他就是這樣的人,在該肩負的責任面前,從不退縮。
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將那些不好的記憶驅趕出腦海,強作鎮定。
夜入三更,安昭帶著一身寒氣匆匆回來,我和安寧急忙湊了上去。
「江陵城危,急需救援,我不能和你們一起去平城了。」
安昭眉宇有些倦意,仍不忘細細叮囑:
「你們按照原定行程出發,我會派人護送你們,我已去信給阿父,到時會有人接應。」
「我不要,我要跟你在一起!」
安寧大聲拒絕,像渾身炸毛的貓咪,緊拽著安昭的袖子,似乎就能心安一些。
「不許胡鬧!阿父還在平城等你。」
「我……」
安寧還要說什麼,被安昭揮手阻止,俯身耳語了幾句,便不再鬧了,乖巧地回了自己院子。
院中只剩我和安昭二人,他一眼不錯地看著我,似乎想將我看進他心里。
半晌,他輕聲問我:
「當初你問我,祁王舉兵,我可不可以不要去?」
我斂下眼眸,掩蓋起伏的情緒,一字不落說出他的回答:
「大丈夫當兵吃響,自當保家衛國。」
他眼角染了笑意,眼神濕漉漉的,滿腔愛意無處可藏。
我心口發麻,想要勸阻的話堵在喉間,說不出口,可心頭又被狠狠揪起,揣測不安。
「阿雪,等我回來,我們就成親吧。」
28
「你不必現在就回答我。」
安昭自顧自說罷,不待我回答轉身便走,后背板得筆直,腳步卻多了幾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看著他倉皇離去的背影,我輕笑出了聲,陰霾的情緒一掃而空。
我當信他定能凱旋歸來。
安昭生于武將世家,肩負著守護山河的重擔,注定離不開戰場。
而我一心想要去看這廣闊山河,閑云野鶴,快意人生。
我本以為我會干脆地拒絕他,可方才鬼使神差間,我竟然想要答應他。
安昭領兵出發那日,天未亮,我和安寧便去城外送他。
大軍陣前,安昭黑衣黑甲振臂高呼,眾萬將士手中長槍震地。
「天佑大夏,此戰必勝!」
「此戰必勝!」
「必勝!」
「必勝!」
晨日破云而出,第一道天光瀉入塵世,映在年輕兒郎們的臉上,朝氣蓬勃。
安昭策馬來到我身前,將懷中玉扇遞給我。
「你落在平城了,我帶在身上許久,一直沒有機會問你,你可喜歡?」
玉扇上還留有余溫,我輕輕點了點頭,說出上一世沒來得及說的歡喜。
「我很喜歡,一直都很喜歡。」
安昭堅毅的眉眼柔和起來,嘴角帶笑,注視我良久。
戰鼓一擂,大軍出發的號角響起,安昭飛身上馬,利落轉身離去。
梁王已死,手下爪牙已被連根拔起,不會再有人在安昭得勝歸城之時緊閉城門。
可不知為何,我心中有種說不上來的不安。
這種不安,終于在半月后落到了實處。
冬日寒涼,入夜后我有些睡不著,起身拿了本書,靠坐在床榻上打發睡意。
信奴悄無聲息出現,跪在我面前。
「少主,安昭將軍出事了。」
我心頭漏了一拍,鞋都顧不得穿,光腳下地撲至信奴身前。
「他怎麼了!」
「安昭將軍中了埋伏,此刻下落不明。」
我倏然跌落在地,心中充滿了不可置信。
怎麼會這樣,不該這樣!
29
祁王雖然兵強馬壯,但對上北玄軍,也討不到什麼好果子吃。
更何況還有江陵城可退守,萬沒有中埋伏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