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人誅心,我當即立刻嗆聲道:「你如此迫不及待將罪名扣在我二人身上,莫不是早已投入他人麾下!」
梁王已死,在場多數人都失了主心骨。
在趙葉青的巧舌如簧下,許多人不知是信了他的鬼話,還是生了其他心思,竟真的站到了他身后。
可有人信他,總有人不信。
「趙葉青,你個卑鄙小人,你當我們都是傻子嗎!」
說罷當即有人拔刀相向,場面瞬間混亂無比。
趙葉青一時無暇顧及我們,倒給了我和安寧渾水摸魚逃跑的機會。
阿寧一腳踹開擋路的人,拉起我便沖向屋外。
此處果然是西山別宮。
安寧武藝雖不比前世,但腿腳比我靈敏得多,現下帶著我,卻走得十分艱難。
趙葉青緊追不舍,危難時刻,我甩開了安寧的手。
「山腰下有一條小路,可直通山下,你快走,不要管我!」
月光下,安寧顯得極其狼狽,外袍已經臟亂不堪,而我更是好不到哪里去。
她糾結不過須臾,當即果斷轉身離去。
「阿姊,你要小心藏好,等著我帶人來救你。」
見她身影消失在視野盡頭,我咬牙跌跌撞撞跑向了反方向的密林中。
我祈求她腳程快些,再快些,能夠甩開追兵,逃出生天。
密林盡頭,峭壁陡現,我走進死路,無路可逃。
在趙葉青帶人將我堵在崖邊的同時,安昭終于趕來了。
還不待我開口,遠處就傳來安寧的驚呼。
「阿兄!」
刀口已經在她的脖頸上勒出血痕,她卻硬是咬牙沒有再吭一聲。
趙葉青問我:「你猜,他會先救誰?」
18
這有什麼好難猜,當然是救安寧。
安家兄妹倆如出一轍的果斷,隔著重重人影,安昭深深看了我一眼,立即轉身奔向挾持安寧的人而去。
而我則在趙葉青憐憫的目光中,毫不猶豫轉身跳下懸崖。
在我和安寧之間,我從未指望過有人會選我。
無論這個人是時胤,還是安昭。
西山下有大江環繞,我跳下去不一定有生路,可若落入趙葉青手中,必定是死。
他為了撇清和梁王之死的干系,必然不會放過我和安寧。
可人生的每一個選擇不都是賭注嗎?
只不過這一次,我賭的是自己的性命。
我落入江水中,巨大的沖擊力將我直接拍暈了過去。
身體拍擊江面的瞬間,我仿佛看見有人縱身躍下,向我而來。
意識消失前,我想到阿娘和姨母如今平平安安地生活在西北。
梁王的爪牙也已經被連根拔起,江陵之戰再也不會有人緊關城門。
憑安昭調兵遣將的能力,定能痛擊祁王大軍,全身而退。
如今我又救了安寧。
上輩子和這輩子欠安昭的性命,都還給他了。
往后我可以去看東岳的海,喝南疆的酒,賞西域的月,騎塞北的馬,過我的快意余生。
只是,我好像沒有余生了。
意識逐漸模糊,前后兩世的記憶混雜在一起,讓我頭痛欲裂。
我掙扎片刻,終于失去了意識。
就當我以為這次徹底要結束時,卻再次睜眼醒了過來。
入目是搖曳的火光,我瞬間驚起,身子下意識往后拖拽了幾步。
火苗舔舐臉頰的痛楚,記憶猶新。
「怎麼了?」
安昭的聲音響起,急促的腳步卻停頓在了幾步之外。
眼前是一處巖壁凹陷處,碎枝枯葉燃起的小火堆,烘烤著搭在樹枝上的兩件外衣。
安昭隔在兩件衣衫后,焦急地等待我的回答。
見我許久未搭話,他氣息都紊亂了許多,語氣更是早就失去往日的沉穩。
「別害怕,我在這里。」
他的身影透過火光,映在衣衫上。
我雖然看不到他的臉,卻莫名感到心安,漸漸從方才的心悸中緩了過來。
我輕輕地應了一聲,他聽到我的聲音才放下心來,動作極輕地貼著衣衫坐下。
「你的衣服濕了,我擔心你會著涼,才脫了你的外衫,并非有意唐突。」安昭磕磕巴巴地解釋。
不用看,我都知道衣衫后的他耳尖通紅。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只著里衣獨處,怎麼看都不妥。
我卻無暇在意這些,此時此刻,我心頭情緒極為復雜。
他竟然隨我跳了下來。
19
安昭似乎察覺到我的異常,語氣逐漸恢復以往的溫和,隔著衣衫輕聲安慰我。
見我情緒漸漸穩定下來,他背過身去,反手將樹枝上的外衣取下遞給我。
此時已入后半夜,天光似蒙蒙亮,霜夜露寒。
里衣仍然有些濡濕,貼在身上并不舒服,披上烘干的外衣,勉強御寒。
聽到我穿好衣衫,安昭轉過身來,將他的外衫也一并遞給我。
「披著吧,起碼得到天亮才會有人尋到我們。」
「好。」
我沒有推辭他的好意,命都是別人救的,還矯情這點事情干什麼。
只是我欠他的,又還不清了。
這輩子一開始,我原本只想等著繼承阿娘的家產,做個庸庸碌碌的草包,過此一生。
后來,我想還清上一世的恩情,卻未曾料到越還越多,越陷越深。
秋日落水的反應漸漸上來了,我的腦子開始迷糊,整個人昏昏沉沉。
即將睡去的時候,耳側聽到一絲嘆息,安昭的聲音放得極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