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城河以東和以西都有一座石橋,城東有一座天然古剎,香火不是很盛,有可能是這里。」
「為何不是城西?」
「城西都是高山,香火極盛的寺廟大多都在山頂,我從小愛亂跑,這些山上我都去過,上山的路上,沒有見過無人問津的破廟。」
看來安寧的武力值雖然與上輩子有出入,但腦子還算好使。
只是城東往外關卡極多,又與梁王封地方向相左,并不適合作為撤退路線。
而古剎目標過于明顯,若不是古剎,那還能是哪里……
門外突然傳來腳步聲,我和安寧立刻各自躺回原處,裝作昏迷不醒。
「王爺,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不可在此處久留啊!」
聞聲我心中一凜,悄悄睜開一條縫偷看。
身穿華服的梁王背對著我們,正在說話的人是他的心腹幕僚,也是我的師兄——
趙葉青。
16
趙葉青出自明月山莊,未曾出師便被阿娘趕了出去。
阿娘說:「此人極其聰慧,但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日后必成大患。」
一語成讖,上一世梁王死后,他投入祁王麾下,戰場數次與北玄軍交手,手段頗多。
在祁王大軍落入下風時,為了得勝,他甚至不惜勾結異族蠻子,兩道夾擊北玄軍。
如今他在這里勸梁王退走,倒也不是沒有幾分道理。
退回封地養精蓄銳,以圖他日東山再起,對眼下的梁王,實屬良策。
可惜梁王多年位高權重,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怎能忍受敗走封地。
「本王多年心血毀于一旦,實在難以咽下這口氣,若不讓時胤小兒付出代價,難解本王心頭之恨。
」
「可繼續逗留在此,他們很快就會發現我們的行蹤,到時候追來動起手,我們更難脫身,王爺何苦爭這一時之氣。」
趙葉青說到急處,干脆撩起長袍下擺,雙膝跪地,俯身苦苦相勸。
梁王甩袖,憤怒至極,憤然道:「時胤小兒倚仗的,無非是安昭身后的北玄軍,如今安昭的未婚妻和胞妹都在我手上,本王倒是要看看,安昭還能不能安穩地待在皇宮,保護他的好皇帝!」
「您這又是何苦來哉。」趙葉青低頭苦笑。
梁王此刻被羞辱的挫敗感沖昏了頭腦,做事完全沒了往日的章法。
「你不必……」
梁王的聲音陡然中斷,垂首跪地的趙葉青猛然發難,自下而上將匕首送入梁王腹部。
「我說!此時應當離開!王爺不該如此固執!」
他一字一頓語氣狠厲,手下更是不留情,刀尖一轉又送進去幾分。
上一世梁王在逃亡路上突然暴斃,無人知曉其死因。
不成想,竟是死在趙葉青手中。
事發突然,梁王的呵斥還停留在嘴邊,雙眸盛滿了不可置信,甚至來不及向外呼救,便已斷了氣。
趁趙葉青注意力在梁王身上時,我朝著同樣也在偷看的安寧無聲無息地吐出幾個字:
「西山別宮。」
梁太妃常年禮佛,居于西山不問世事,梁王為此在西山別宮中特意修了一座佛堂。
后來梁太妃逝世,別宮無人居住,就閑置了下來。
西山草木眾多,蘭草遍地。
屋內那股土腥味,是蘭草腐爛的味道。
梁王倒下的方向離我們不遠,腰間懸掛的長劍露了出來。
我與安寧相視一眼后,悄無聲息地閉上眼。
「熱鬧可看夠了?」趙葉青的聲音森然響起,我胸中陡然一驚。
殺人現場的目擊者,往往都沒有好下場。
我竭力控制自己的呼吸,繼續裝死,心中卻十分擔憂一旁的安寧沉不住氣。
半響無人回應,屋內仿佛靜止一般。
我悄悄卸了一口氣,哪知趙葉青下一句直指向我:
「小師妹,再裝下去就沒意思了。我不會害你們的性命,畢竟我還需要你們送我離開這里。」
趙葉青語氣似循循善誘,向我們走來的腳步卻不停,地上似有刀尖刮過的響聲。
血腥氣涌入鼻中,我強迫自己鎮定下來,雙手繼續摸索身后的繩結。
劍尖指向我的那一刻,已掙脫開繩結的安寧瞅準時機,抄起梁王身上的佩劍向趙葉青發難。
我腦中警鈴大震,心下大叫不好。
中計了。
17
安寧抄起佩劍的瞬間,趙葉青極快地反身撞開屋門,高聲喧嘩。
「王爺遇刺了!快來人,她們殺了王爺!」
門外梁王部下一擁而進,將我們團團圍住,安寧持劍將我護在身后。
兩個被綁住的女子,能夠在一個成年男子面前殺掉另一個成年男子。
說來,也得有人信。
可只要在場有任何一個人相信,他的目的便達到了。
真亦假時,假亦真。
所謂真相,不過存在于世人口中。
屋內除了死去的梁王,只有三人,將門虎女嫉惡如仇,手刃綁架她們之人,有何問題?
何況安寧手中劍沾了血,趙葉青的手臂上又不知何時拉了一道鮮血淋漓的口子。
世人對謀士的看法,比起能力,忠誠更為重要。
弒主的謀士,就如枕邊的豺狼,誰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成為下一個刀下亡魂。
所以趙葉青心知,梁王的死,絕不能落在他的頭上。
可我,哪能讓他如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