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沒有猶豫,拿出秘方,傾囊相授。
當他看到我精心換臉的尸體時。
還是不由得震驚,亂了方寸。
07
接下來。
你看到的人,未必是真。
因為。
假作真時,真亦假。
無為有處,有還無。
08
近幾日,太醫院忙瘋了。
皇帝得了癔癥,精神恍惚,非說自己看到了前丞相傅清。
太醫院的藥方換了幾味,都不見好轉。
皇帝說得一板一眼,詭異極了。
說他在御花園賞花之時,親眼看見傅清站在河對岸,對著他笑。
又說在御書房批閱奏折,傅清就站在門外,對他緩緩招手。
可奴才們聞聲望去,一切如常。
更嚴重的是,皇帝直接拒絕了太醫院的看診。
他看到傅清就混在太醫堆里,要來索命了。
于是,各方道士如流水般,一波波進了皇宮,捉妖驅鬼。
我嗤笑:再神通廣大的道士,也救不了狗皇帝。
我的換臉秘術,已經爐火純青,分秒可變。
皇帝看到的前丞相,正是我戴上神似父親容顏的畫皮,親自扮演的。
待到宮人望過來,我又瞬間換臉,變成了個尋常的奴才,尋常的太醫。
但我對這幫道士又是敬重的。
他們幾乎用了相同的說辭:「冤魂復蘇,難以安息。」
一個「冤」字,道盡民間對父親的敬重。
皇帝神色震驚,到底是沒有反駁。
他心如明鏡,丞相府的冤案,是他一手策劃主導。
他高高在上,猜疑善妒,眼里容不得沙子,更容不得完美之人。
可他忘了。
沒有我父親拼死營救。
他早在奪嫡之路,葬身血海。
沒有我父親鞠躬盡瘁。
也不會有大楚的繁華盛世。
09
倘若我故技重施,繼續扮演父親。
這些道士們,不但得不到賞賜,連命都保不住。
也罷!
我的第一個目的,已經達到了。
在皇帝心中,埋下一顆畏懼的種子。
讓他憔悴不堪,讓他心神不定,只剩下一個頹敗的空殼。
深秋的御書房。
皇帝批閱著奏章,忽然蹙眉,頓下手中筆墨。
又是一個大臣叛逆的案件。
他聯想起往事,釋放心中盤旋已久的疑慮,沉聲問道身側的李公公:「那些道士真能超度所謂的魂魄?李公公,你怎麼看?」
李公公驚詫,弓著身體,頭埋得不能再低:「陛下,這,奴才哪懂這些。」
皇帝冷哼一聲,加重語調:「朕命你大膽地說,如實地說。」
李公公猶豫許久,哆嗦著回答:
「奴才幼時身體孱弱,高熱不退,親眼看到過百鬼索命,奴才懇請萬歲爺保重龍體,陽氣充足,鬼魂自然繞行。」
皇帝一怔,心中激起驚濤駭浪,不覺冷汗侵襲后背。
「陛下,起風了,奴才去關窗。」李公公微微起身。
皇帝閉目休憩,突然又感覺頭疼不已。
一頭疼,便又心慌起來。
害怕一睜眼,又看到陰魂不散的傅清。
這一切,李公公全都看在了眼里。
轉身前去關窗之時。
李公公唇角輕輕勾起,笑意流轉:
「陛下,你心難安,就對了。」
10
他并不是李公公。
真正的李公公,死了。
李德忠,本就是個奸臣,欺辱弱小,殘害同仁,手上沾染了無數人的鮮血。
恨透他的公公宮女,成百上千。
我從中選了一個聰明穩當,手段狠厲,和他音色相近的公公,永久地替代他。
真皮換臉。
疼一時,享樂一世,從此享受著御前大太監的權力、地位、富貴。
現在的「李公公」會不會叛變?
不會。
他受過生不如死的屈辱之痛,身上都是李德忠留下的傷痕。
他早就怕了,怎會愿意再遭一回。
況且,他體內還有我種下的劇毒。
一日沒有解藥。
就會全身潰爛而死。
11
瓊華殿內。
我為娘親捶背,為她調制養生茶飲。
她被這深宮,困得心力交瘁,是時候該解脫了。
娘親拿出繡著五彩錦鯉的護膝,這是她一針一線,親手縫制。
五彩錦鯉,象征福氣好運;也寄予深情思念。
魚,是「煜」的諧音,我是娘親的牽掛,也成了她活著的意義。
雪顏做了我最愛吃的桂花糕,滿屋都是花香味。
我心滿意足,大快朵頤,仿佛要將十五年的缺失,盡數補上。
幼時,雪顏就是娘親最喜歡的丫鬟,也是我最好的玩伴。
算來,她只比我大五歲,確像極了小大人。
處處維護我,甚至還替我擋過父親的鞭子。
無人之處時。
雪顏悄悄拉住我,認真詢問:「傅煜,你要復仇到底嗎?」
我喝下一口茶,沉默。
不承認,也不否認。
雪顏目光沉冷,態度強硬起來:
「我知道,你需要一個助手,需要一個女人,我是最好的人選,除了我,其他人都做不到。」
我面色劇變,手中茶盞險些滑落。
聰慧如她。
早就猜出了我的計劃。
12
翌日,宮內傳來消息。
婢女雪顏,染了急癥而死。
淑妃娘娘傷心欲絕,情急之下竟然哭喊出聲。
娘娘會說話了!
聲帶受損,雖然音色變了,也還是一副好嗓音。
宮人們爭著相告喜訊。
要知道,娘娘聲音宛如天籟,歌聲婉轉,曾是萬歲爺最鐘情的。
皇帝大喜,前來探望。
宮女們竊竊私語:「陛下前所未有的高興,也不知陛下和娘娘說了些什麼,娘娘平靜了下來,也不再疏遠陛下了。」
于是。
后宮最大的危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