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惱道:「依依不管,依依就想師父抱。」
孟無涯是修仙界公認的第一真君。
修為第一,人品第一,樣貌第一。
平日里冷如寒月,笑起來時卻燦若星霞。
孟無涯莞爾:「不現原身,就不抱你。」
我看得呆了,忍不住紅了臉。
不免自責,居然敢對神明般的師父生出覬覦之心。
?
我是妖,自比凡人的五感強。
近日,燕京彌漫著一股若有若無的死氣,讓我心驚。
因為這氣味,太熟悉了。
和五百年前西陵九州爆發的那場瘟疫,如出一轍。
芳蘭跟我說,燕京涌入了大批北地的災民。
北地極寒,比燕京早兩個月就步入凜冬。
現下三月了,依舊沒有回暖的跡象。
儲糧耗盡,春耕無望。
雪卻越來越大。
北地的百姓們只能背井離鄉,南遷。
一路上,凍死、餓死者,不計其數。
可流民眾多,燕京施粥的粥棚很快就告急,城內治安也愈發混亂。
燕京的京兆府不得不將災民拒之門外,任其自生自滅。
一排排凍僵的尸體,綿延百里。
天可憐見。
甚至出現了人吃人的現象。
很快,死尸的堆積,帶來了瘟疫。
就連燕京城內,也有百姓染上時疫,吐血不止,高燒不退。
三日就能見閻王。
孤魂們若有若無的哀嚎聲,讓我重回當年。
我是夢華真尊的徒弟,我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雖無力挽天災,但我有遏制瘟疫的仙方。
等我匆匆趕往蕭逢年的朝正殿,看見的卻是蕭逢年手把手,和蘇凌雪作畫的場景。
紅泥火爐,酒香飄溢。
真是刺眼。
他的百姓在天寒地凍中苦苦求生。
一國之君,卻有閑心懷擁美人,畫什麼狗屁畫!
7
蕭逢年見我闖入殿中,有意將蘇凌雪摟得更緊了些。
他斜眼看向我:「蓮依依,御前無狀!前些日子還沒罰夠嗎?」
蘇凌雪倨傲道:「蓮姑娘出身鄉野,自然不知禮數,皇上別氣壞了身子。」
我二話不說,將手中的藥方丟向蕭逢年的案頭。
他下意識伸手接住。
看了眼。
「這是什麼?」
「遏制瘟疫蔓延的藥方。百姓們喝下此藥,可防感染。」
蕭逢年譏諷道:「依依,你爭寵的法子還真是特別。難道你想干政?」
蘇凌雪瞥向我的藥方,笑聲漣漣。
我的字不太好看,師父教的。
我平靜道:「天下人有難,人人俱有責,這也算干政?」
蕭逢年目光沉了沉:「宮中名醫尚且束手無策,就憑你?」
他隨手將方子,丟入火爐中。
我早料到,又扔了一張過去。
「我祖上也曾遇過這樣的瘟疫,這是當年夢華仙師留下的藥方,遺澤后人。」
蘇凌雪眼中滿是不屑:「仙師?這世上哪有什麼仙師?」
我目光瞬間冷然,蘇凌雪不禁打了個哆嗦。
她不懂自己為何會嚇到,惱怒失了臉面。
蕭逢年卻先蘇凌雪一步斥道:「蓮依依,給朕滾出去!言行無矩,禁足半個月!」
反正蕭逢年已將藥方收下,我當然也不想多呆。
?
蕭逢年無論嘴巴上說的多難聽,藥方還是用了。
城內的疫情很快就被控制住。
芳蘭在我耳邊嘰嘰喳喳,為我擔憂。
原來蘇家整整捐出了五十萬兩白銀。
蕭逢年用這些銀子,從江南購置了大量的御寒衣物和糧食,供給災民。
蘇凌雪在宮中的氣焰愈發囂張。
她本就是蕭逢年的白月光,加上蘇家撐腰,風頭無兩。
蕭逢年潛邸時,我是他院中唯一的女人。
如今他剛登基,后宮空虛。
除了我,蘇凌雪過剩的嫉妒心也找不著別人。
禁足期間,我在浮云殿為師父刻像。
這是神梧木,非凡界所有。
師父醒后,神魂便可以暫時棲居于此。
我喜滋滋地撫摸著刻像,想象著和師父重逢的場景。
這些日子,蘇凌雪宮中的人不時在我殿外鬼鬼祟祟。
我忙于手中事,不曾上心。
因這不上心,倒叫蘇凌雪鉆了空子。
她以我在宮中行巫蠱之術詛咒圣上的罪名,將我的浮云殿團團圍住。
內侍們不由分說地將我枕下師父的刻像,翻了出來。
蘇凌雪當即就要將我押進天牢。
芳蘭趁人不注意,溜向朝正殿求助。
傻丫頭,蕭逢年怎麼會幫我呢?
蕭逢年來的很快。
蘇凌雪趕緊將我的刻像和她早準備好的邪符獻上。
她急于將我定罪,并沒有仔細看:
刻像和蕭逢年,只有三分像。
剩下的七分,是蕭逢年窮盡一生也比不上的。
蕭逢年的目光越來越幽深。
那刻像,每一筆都精湛細膩,足見雕者用心至誠。
刻像足底一排小字幾不可見:依依至愛。
這哪里是詛咒,分明是愛之深切。
蕭逢年猛地拽起我的手探看,指尖上都是傷口。
他臉上變幻莫測,周身的氣壓之低,惹得眾人不敢作聲。
我知道,蕭逢年這是看出來了。
這刻像根本就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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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逢年臉色慘白,身子晃了一晃,很快又穩住。
良久,他才喑啞著嗓子道:
「朕微末時蓮依依便伴朕左右,死罪可免。但活罪難逃,罰入浣衣局,終身為奴。
」
罰在哪兒我不在乎。
我欲撿起那個刻像,蕭逢年忽地一劍劈砍開。
他是天子之怒,神木也不能抵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