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自知語失,看向我的眼神中已帶著殺意。
哎,還是沒忍住,又招惹上是非了。
不知蕭逢年和太后最后達成了什麼協議。
總之,半個月了,蕭逢年都不曾再召我去他的寢殿。
樂得清閑。
只是宮里的奴才們,見風使舵,開始克扣浮云殿中的用度。
沒有了紅蘿碳,冬日便有些難熬。
我急切地算了算日子,師父神魂蘇醒之時,應當正值蕭逢年生辰。
還有三個月。
往年他的生辰,辦得都很簡陋。
因為,蕭逢年會想到他苦命的母親。
我遇到蕭逢年的第一年生辰,為他做了碗藕湯長壽面。
此后,每年蕭逢年都會讓我給他做一碗,陪著他吃完。
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如今,九五至尊的生辰,可不會這麼過了。
我閉門等待,數著日子。
麻煩卻找上門。
5
蘇凌雪帶著一眾宮人,盛氣凌人地沖進我的浮云殿。
她將我一番打量,嘲諷道:「贗品終歸是贗品。」
我沒忍住:「誰丑誰是贗品。」
蘇凌雪的臉色瞬間就青了。
嘖,師父總要我戒驕戒躁,怎麼就改不了。
蘇凌雪氣得柳眉倒豎:「來人,給我里里外外地搜!」
我的婢女芳蘭趕緊攔在眾人身前:
「蘇小姐,姑娘的浮云殿是陛下賜的,豈是說搜就能搜的?」
兩個婆子上來就把芳蘭鉗制住,左右開弓打了兩個巴掌。
芳蘭的臉立刻腫了起來。
我心火「噌」起,一把推開兩個婆子,將芳蘭護在身后。
婆子們很是詫異我的力道。
我冷聲:「蘇凌雪,我和你井水不犯河水,你這是何意?」
蘇凌雪眸中閃著惡毒的光:「我今日逛了圈御花園,發現皇上送我的雙蝶耳墜丟了。
」
她身邊一個婢女立馬指認道:「我看見蓮姑娘偷偷拾走了!」
芳蘭急道:「我們姑娘這幾日就沒出過浮云殿!」
我拍了拍芳蘭的肩,讓她不必再爭。
找茬嘛,什麼理由不重要。
不必浪費口舌自證清白了。
今日蘇凌雪帶了這麼多人來,怎會輕易放過我?
我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搜吧。」
他們在浮云殿中說是搜,其實又砸又打。
一片狼藉后,蘇凌雪終于滿意。
偏偏這時,有個婆子想順走我的金釵,芳蘭就要去奪。
芳蘭立馬就被架住,那婆子在她胳膊上連扎了幾個血洞洞。
去他的因果吧。
我沖上去救下芳蘭,推搡間,蘇凌雪不知怎麼摔倒在地。
蕭逢年來得時候,蘇凌雪正哭得梨花帶雨。
一群人,在那顛倒黑白。
他們的指控漏洞百出,我不信蕭逢年聽不出來問題。
我靜靜看著蕭逢年。
可他居然讓我給蘇凌雪認錯。
那一瞬,我真忍不住想把他們倆人撕成碎片。
其實這些年,我的脾氣已經磨平了很多。
早不是當年跟在師父身后張牙舞爪的紅蓮大妖了。
芳蘭的手臂還在汩汩地冒著血珠。
唉。
我按下心緒,問道:「我認錯的話,皇上能賞芳蘭一些止血藥膏嗎?」
蕭逢年漆黑的眼里似有暴雨將至。
他皮笑肉不笑:「好啊。只是凌雪不日便是這后宮之主,只認錯可抵不過你的冒犯之罪。去外面跪兩個時辰。」
蘇凌雪倚在蕭逢年的懷中,眼底滿是得意之色。
芳蘭哭道:「奴婢皮糙肉厚,姑娘不必為我——」
殿外雨霏霏霏。
我已經提起裙擺,在雪水中「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對不起,蘇姑娘。
」
膝蓋處刺骨寒意如針扎般蔓延。
蕭逢年一愣。
我冷得直顫:「我可以跪四個時辰,皇上能再賞點紅蘿碳嗎?」
蘇凌雪「嚶嚀」一聲:「皇上,捏疼我了。」
蕭逢年笑得更明顯了。
我太了解他了,他每次這麼笑,就是氣極了。
對,我就是瞧不起他。
做了皇帝,還不是一樣得裝聾作瞎,一樣受制于人。
蕭逢年摟著蘇凌雪,從我身側掠過。
他的腳步微不可見的一頓。
6
蕭逢年倒是說到做到。
藥膏有了。
紅蘿碳也有了,而且一下送來了三個月的份例。
今年的冬季,似乎比往年長了很多。
芳蘭開心道:「姑娘,皇上對你還是很好的!」
我敲了敲芳蘭的腦袋:「首先,這些東西是我跪來的。其次,這不叫對我好,打我一個巴掌,再把我的棗還給我?」
芳蘭試探地看了我眼:「姑娘這是生皇上的氣了。」
我笑出了聲。
這世上,只有師父對我是真的好。
我的妖丹可助修士直破元嬰,自然被修士們覬覦。
那時候我初化人形,妖力低微。
是師父救下我。
眾人指責他,身為修士竟與妖精為伍。
孟無涯卻將我護在懷中,言辭鏗鏘。
他說,眾生平等,妖和修士,沒有區別,都可以修行得道。
那時我已奄奄一息,師父便用心頭之血澆灌我。
每日三次,十年間,從未間斷。
師父說,既救了我,就要對我負責到底。
他教我辨別善惡是非,助我修煉,傳我術法。
修行的歲月,漫長而乏味。
不知是我這朵九瓣紅蓮點綴了他的生活。
亦或是師父賦予了我生命的意義。
師父打坐時,我便綻放在他胸前,將縷縷清馥的蓮香,繚繞在師父鼻端。
有幾次,我故意化出人形,跌落在他的懷中。
孟無涯也只是點著我的鼻子,教導我男女有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