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凌雪對我嫌惡至極。
蕭逢年的自尊受挫,便夜夜以磋磨我來發泄。
真可憐啊。
我心里頭那一點點愧疚便也沒有了。
畢竟,他不過是我用來滋養師父神魂的一個容器罷了。
3
婢女芳蘭關上殿門,為我攏了攏被子。
她斟酌著用詞,安慰道:「姑娘不要擔心,您跟了陛下十年,陛下不會忘記的。」
我輕嗤。
人心有什麼是不會忘記的?
當年師父為蒼生而隕落,如今世間又有幾人還記得夢華真君?
我醒來時,蕭逢年正站在我床前,神色不明地看著我。
我眼神飄在他脖間的一抹紅色上。
他欲遮掩的手,剛抬起又放下,臉上浮現惱意:「你那是什麼眼神!」
我輕笑:「名正言順?」
蕭逢年陰沉道:「朕的事輪不到你來置喙。朕與凌雪是情投意合!」
我不理會蕭逢年,掀開錦被,起身穿衣。
被下的我,不著片縷。
蕭逢年喉結不自覺地滾動。
半晌,他終于說道:「我沒碰她。」
我輕攏衣紗,笑道:「與我何干?」
蕭逢年眸色一沉,將我壓向床榻。
細細密密的吻懲罰似地落下。
我的雙手在他背后摩挲,他顫了顫。
我探查到師父的神魂已經有要蘇醒的跡象。
雙修,可以加快神魂的蘇醒。
畢竟,我的時間也不多了。
?
當年我從萬道雷劫下,拼死護住師父孟無涯的一縷殘魂。
五百年,我耗盡修為,才將它修復完整。
可神魂,卻毫無動靜。
我在上古典籍中,得知真龍天子的肉身可作為滋養神魂的容器。
蕭逢年,就是我在天師盤上窺得的天機。
為了來到凡界接近蕭逢年,我舍棄了妖身,成為了一個凡人。
擔心蕭逢年無法承受師父的神魂,我將妖丹藏于他身,妖力盡失。
如今蕭逢年登基,真龍血脈覺醒,師父的神魂也蘇醒在即。
世事皆有因果。
此舉逆天而行,師父蘇醒之日,就是我承受天劫之時。
也為這,我在蕭逢年身邊這些年,不敢沾染是非因果,處處退避。
師父隕落前曾說過,因緣際會,皆在定數當中,生死亦是。
可我不服。
巍巍墮神山上,師父孟無涯立于山巔,銀發如仙,眉目間悲憫圣潔。
我哭紅了眼,匍匐在他腿側:「既是定數,為什麼師父還要插手呢!你散去修為普渡世人,雷劫之際誰來渡你!」
師父云袖一招,浮云散,縱眼看去:
西陵九州,千萬萬生靈正在瘟疫中喪生。
孤殍遍野,哀鳴直貫九霄。
這是人間一大劫。
他的聲音如霖霖細雨,在墮神山飄蕩:「為救蒼生而死,就是我的定數。無需渡我,我是自渡。」
我軟下身子哀求:「師父,那依依呢,你不要依依了嗎?依依不想失去師父……」
巖巖若孤松的師父,終于有了一絲動容。
他在我的發間輕撫,闔目輕聲道:「依依,唯對你,師父有所負。以后的路,你要自己走了。」
我終是沒能阻止他。
師父已是半神,他千年的修為,如萬丈金光,灑落人間。
瘴氣和瘟疫從人間退去。
死者超度,病者痊愈。
雷劫之際,師父在我額前落下一吻,輕的像一聲嘆息。
轉瞬間,他魂飛魄散,化為流光,泯滅。
初時,人間處處歌頌夢華真君,為他修道觀,供奉敬仰。
我知道孟無涯并不在乎這些。
不過百年,西陵九州又陷入人禍之中,戰火連綿。
金錢、權利、地盤……
他保護的世人,如此的丑陋卑鄙。
如今,夢華真君的那些道觀早就付之一炬。
無人記得五百年前,曾有仙師降世,以身死道消,換來盛世安康。
我越思念師父,就越厭倦這世間。
沒事,師父就要醒了。
4
我從蕭逢年的寢殿離開時,他已遲了早朝。
我知道這落在朝中百官眼里,就成了我的罪過。
太后派貼身女官傳見我,芳蘭很是擔憂。
太后并非蕭逢年的生母,而是曾經的淑貴妃,蘇凌雪的姑母。
那名洗腳婢,早在蕭逢年三歲時,就病逝了。
草草殮了。
太后無所出,和蘇凌雪締結婚約的二皇子,便是養在她的名下。
可惜蘇家押錯了寶,二皇子染上臟病,命不久矣。
蘇家兵行險招,接受了蕭逢年的聯手提議。
蕭逢年是個咬住機會就不會松口的人,他果然坐上了那把龍椅。
久居深宮,太后雍容華貴下的皮囊下,早是一團腐氣:
「哀家明說了,皇上的后宮,容不下你這樣的狐媚子。」
我斂眉不語。
太后覷了我一眼:「一個賤婢,以為爬上了主子的床,就能一步登天?」
我恭聲道:「回太后,這些話對皇上的生母孝慈太后有些不敬。」
太后沒想到我會這般回擊,冷笑連連。
「很好。哀家小瞧你了,本想著你若是個安分的,就讓皇上給你個名分也無妨,你竟敢——」
我打斷道:「太后慎言!奴婢不敢妄自揣測圣意!」
太后語結,一雙眼要冒出火兒來。
她身邊的貼身女官見狀,抬手就要掌我嘴。
蕭逢年適時地踏入慈寧宮,一襲明黃九爪龍袍,劍眉鳳目,威嚴赫赫。
我一側身,躲過掌風,掉頭向蕭逢年伏拜。
我早已感知蕭逢年在殿外,那些話就是說給他聽的。
畢竟,蕭逢年和蘇家,并沒有看起來那麼和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