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逢年當上皇帝后的第一件事。

就是將少時的白月光蘇凌雪接入宮中。

蕭逢年嘲諷我 ：蓮依依你算什麼東西，也配跟她比。

之后我將這句話原封不動地還給他。

他面色慘白，如遭重擊。

誰是替身，還不好說呢。

1

燭火幽微，床幔輕搖。

蕭逢年的臉一半蟄伏于陰影，一半染上曖昧的燭光。

克制與情動，隱忍卻魯莽。

這是床榻間才難能一見的蕭逢年。

可那雙眼落在我身上，卻仿佛透過我，在看別的什麼人。

我和蕭逢年相識于微末之中。

那時，他還是個不受待見的九皇子。

十年磨一劍。

如今，他終于成為了大燕國的九五至尊。

蕭逢年登基的第一件事，就是將年少時可望不可即的蘇凌雪，接入宮中。

我本以為蘇凌雪入宮后，蕭逢年定不愿再看見我。

畢竟正主和贗品……可不曾想。

我攀在蕭逢年的肩頭，思緒茫茫。

蕭逢年不滿地在我腰上掐了一把。

真是好笑。

他可以將我想象成蘇凌雪，卻不允許我片刻的走神。

許是我眼中的譏誚過于明顯。

蕭逢年喑啞著嗓子，狠聲道：「蓮依依，你算什麼東西，也配跟她比。」

我歪了歪腦袋：「她就在鳳英殿，你為什麼不找她。」

蕭逢年狹長的鳳眼中，有片刻的失神。

他鼻間輕哼，居高臨下道：

「蘇凌雪是名動京城的才女，出身世代顯貴的蘇家，豈是如你這般隨意褻玩的東西？朕自然要等封后大典之后，才會名正言順和她圓房。」

名正言順。

這些凡人，還真是會舞弄辭墨。

「那我就是名不正言不順咯？」

蕭逢年露出一絲了然的輕蔑：「跟我討位份？依依，你不要肖想不屬于你的東西。

」

殿門外，一名婢女匆匆來報：「陛下，蘇姑娘她夢魘了。」

蕭逢年抽身而起，披上狐裘。

跨出殿門前，他腳步微頓：「等凌雪的封后大典結束，朕自會允你一個嬪位」。

言罷，便消失在夜色中。

殿外的冰雪氣一涌而入。

我裹了裹被子，凡人之軀，就是這般嬌氣。

可正因這副和蘇凌雪有七分像的凡人皮囊，我才得以接近蕭逢年。

2

當年，蕭逢年剛被冊封幽王。

明賞實貶。

如此惡的封號，只因蕭逢年的生母是最最低賤的洗腳婢。

他日夜監工，和百姓同吃同住，解決了洛河水患。

末了，卻被其他皇子瓜分了功勞，一腳踢出了奪嫡圈。

于是，蕭逢年一蹶不振。

但我知道這只是偽裝，從蕭逢年對蘇凌雪的執念就能看出。

幼時，蕭逢年還在皇宮中，人人可欺。

蘇凌雪作為公主伴讀，曾為蕭逢年仗義執言過。

她生得又那般楚楚動人。

這番恩惠，蕭逢年銘記于心。

但我和蕭逢年朝夕共處了十年，當然不會認為蕭逢年是重情重義之人。

蘇凌雪不過是承載了蕭逢年對至尊之位的渴望。

還有什麼比征服出身于鐘鳴鼎食的蘇家嫡女蘇凌雪，更能讓他對皇權的幻想，落到實處呢？

師父說過，這叫執念。

所以我把握住了這份執念。

蕭逢年初見我時，我蹲在他必經的街邊賣蓮蓬。

不少登徒子圍著我，言行孟浪。

初入人間，我尚有幾分懵懂，拿不準怎麼應對。

是蕭逢年為我解圍。

他問我可愿跟他回府，我求之不得。

于是，蕭逢年用一頂小轎，將我納入府中。

耳摩斯鬢間，他總要蒙上了我的眼。

因為不像蘇凌雪。

那是自然。

這雙眼乃是我的蓮心所化。

我是集天地之精，修煉而成的九瓣紅蓮大妖，天上地下，只此一朵。

又受過師父十年的心頭血喂養，凡人肉眼豈可比得？

我喜穿紅衣，自帶蓮香，喜鬧不喜靜，顧盼張揚。

蕭逢年統統讓我改了。

我忍了，誰讓我有求于他呢。

唯有蓮香，遮掩不去。時日久了，蕭逢年也習慣了。

那幾年，蕭逢年的日子很不好過。

名利場上，盡是捧高踩低、阿諛奉承之徒。

蕭逢年每逢宮宴，總要喝得酩汀大醉。

其實他生得極好，輪廓俊朗，氣質清貴，如若不是出身卑微，應是不少貴女的夢中兒郎。

喝醉時，眼尾泛紅又帶著繾綣之意。

彼時，我并不討厭他。

我喂蕭逢年醒酒湯之際，被他扯入懷中，他覆唇灌我。

人心苦時，笑也是苦的。

蕭逢年描摹著我的臉：

「今日宮宴上，她一曲瀟湘引，如空谷幽蘭，驚艷四座。可她一眼也沒有看向我。依依，你為我彈一曲吧。」

我垂眸：「我不會。」

「呵，我糊涂了，凌雪琴棋書畫無一不精，怎是你這等市井女子可比得。」

「你終歸不是她。」

我有些惱。

師父為我取名依依前，妖界都喚我蓮九。

蓮九這個名字說出去，是眾妖聽個響都會抖一抖的存在。

我蓮骨天成，妖力之盛，離進階妖神只有一步之遙。

他居然將我貶得一無是處？

我不欲和凡人置氣。

何況，當時蕭逢年除了拿我當替身，待我也不薄。

但自從蘇凌雪和二皇子結下婚約的圣旨一出，蕭逢年變得愈發陰悒。

那日，我與蘇凌雪的轎子相撞。

她見了我的臉，自然明白了蕭逢年那見不得人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