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驚得站了起來,因為那是我爹。
可他根本沒理我,而是焦急地對葉識刻說:「陛下,壞事了,您得趕緊走!」
鄭赫真的發現了葉識刻的秘密,此時正往宮里來。
我爹知道密道這個近路,就趕來報信。
葉識刻要帶我一起走,我爹卻說不行。
因為我爹是葉識刻身邊的重要力量,如果我逃了,我爹也就沒法留在朝中了。
我便也勸葉識刻留下我,但他堅決不同意。
時間緊迫,我大罵他優柔寡斷,狠狠推了他一把。
同時,我爹拽下拴床簾的繩子,將他捆了個結實,扔給陳公公扛著。
我們真不愧是親父女,一不小心就配合得天衣無縫。
進入密道前,我爹對我說:「丫頭,別恨爹。」
我搖了搖頭。
9
鄭赫趕到,找不著葉識刻,就令人把勤政殿翻了個底朝天,找出來了那條密道,順著去追,卻只追到了陳公公。
我被吊在隔壁牢房,聽暴躁的陳公公大罵鄭赫三天三夜。
獄卒將他的尸身拖走時,我只看了一眼,就不忍地避開了視線。
鄭赫雖然因為葉識刻曾經極力保護我而懷疑我,但他到底還顧著我「仙桃」的身份,沒敢動大刑。
見我被吊到脫水也沒說出什麼來,他就把我放了回去,還是用最好的「飼料」養在勤政殿。
鄭赫宣布葉識刻暴卒,立了他六歲的幼弟即位。
小孩子更好控制,鄭赫從此更加肆無忌憚,直接把選秀的地點改成了他的王府。
他有時候會來勤政殿看我,見我日漸消瘦,便大發雷霆,讓宮人把食物切碎了做成羹,強行給我灌下去。
然而我還是一天天地瘦下去。
鄭赫把飼喂我的宮人殺了幾批也沒用,就把我爹叫去問計。
我爹說可能是我的生活環境不太干凈,引得神靈震怒,他想到我的住處來親自探查一番。
也不知道我爹的話究竟「靈驗」過多少次,似乎無論多麼離譜的說辭,只要從我爹口中說出來,鄭赫就一定會信。
我這才得以聽聞葉識刻的消息。
他一切都好,身邊的主要力量也保存下來了,準備在我十八歲生日那天動手。
我爹把需要我配合的地方告訴了我。
臨走時,他還給了我一方手帕。
手帕是葉識刻送給我的禮物,他還讓我爹告訴我,他現在太忙,只好買了一張帕子送我,改日他有了空閑,一定自己繡一張給我。
我展開手帕,看到上面繡著一對精美的鯉魚。
我將手帕收進懷中,微微笑了起來。
心情一舒暢,我前一段時間掉了的肉就漸漸長了回來。
很快我就聽說我爹又升官了。
這老頭,真是有兩下子。
10
眼看我的十八歲生日就到了。
提前三天,鄭赫就斷了我的一切飲食,只每天讓人灌我一大碗巴豆。
我整日整夜地捂著肚子蹲在茅坑里,大罵他的八輩祖宗。
生日當天,我被人洗刷干凈,像捆螃蟹一樣捆好,又裝在了當時送我進宮時特制的那個大盤子里,然后端出了勤政殿。
我爹告訴鄭赫,在蒸我之前必須先舉辦一場儀式,感謝神靈賜福。
于是我平生第一次成了萬眾矚目的中心。
被架上大鐵鍋時,我的手掌被人輕輕蹭了一下,一截繩頭塞進了我的手心。
儀式開始了。
一大堆奇奇怪怪的流程后,鄭赫親口念了一大串聽不懂的謝詞,然后宣布下鍋點火。
就在這時,我扯動了繩頭。
全身的繩子隨之散落。
我緩緩起身,張開雙臂,拖著長音道:「我本天界仙桃,玉露瓊漿所養,豈可沾染凡塵煙火!」
百官嘩然,鄭赫也頓時變了神色。
誒,裝神弄鬼有點好玩呢!
「凡人鄭赫,你罔顧天道,悖逆……」
我一頓。
完蛋……
忘詞了!
鄭赫眉梢一動,八成已經覺得不對勁了。
我心一橫,趕緊開始信口胡扯:
「欺君罔上!殘暴嗜殺!窮兇極惡!禍亂朝綱……」
能想到的四字詞快要用完,我站在寒風之中,愣是出了一手心的汗。
不對勁。
一定是出事了。
按照我爹所言,我只需要起個頭,就會有人接過話頭,率領百官聲討鄭赫的罪行,然后葉識刻再帶著埋伏好的將士出場,捉拿鄭赫,奪回宮禁。
可是現在, 接話的人沒有動靜, 葉識刻更是沒有出場。
只有我一個人在按照劇本演。
鄭赫突然放聲大笑起來:
「區區仙桃, 神靈腹中之物而已, 也想越俎代庖,給本王定罪?」
他一揮手:「來人, 點火!」
我驚慌地四下張望,卻看不到任何一張熟悉的面孔,我爹也不在。
侍衛把我重新捆了,扔進鍋中, 蓋上了沉重的鍋蓋。
天光和雜音一起被擋在了外面。
我什麼也看不見, 什麼也聽不見, 仿佛五感喪失了四感, 只剩下手腳被勒住的疼痛,以及……
突然自下方襲來的熱氣。
難道我注定要這般慘死嗎?
然而此刻我無暇思考自己的命運問題, 我更關心的是……葉識刻呢?
他在哪兒?
他究竟出了什麼事?
他……還活著嗎?
鍋里愈發悶熱, 我淚如泉涌,哭喊:「葉識刻——」
仿佛是在回應我的呼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