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憾啊。
「你還好嗎?」
他問。
「不好。」
我說。
「先說好,酬勞我可不會還的!」
最后沒有把他安然護送回家,倒是我被他扛回萬疆門了。
「這都什麼時候了!」
他看起來有點生氣。
我虛弱地笑笑,問:
「怎麼感覺這個毒這麼猛呢?」
「感覺自己好不了了。」
我聲音都虛虛的,像被霜打了的茄子。
他沉默了半晌,說:
「大夫說,這毒他救不了。」
「?」
「中毒之人高燒不退,愈發虛弱,七竅流血而死……」
嚇唬誰呢。
我深以為然說:
「正好啊,給你的姻緣蠱報仇了。都不用你動手,我就能先自行了斷。」
蒼官嘖了一聲,捏緊了拳頭,冒著隱隱的怒氣,說:
「沒騙你。」
哦。
難不成我真的要死了。
于是我氣若游絲地說:
「那我死前還有個心愿……」
「能不能……讓我摸兩下你的臉啊……」
那臉真的好好看,雖不怎麼笑,平常就一副冷酷樣。
但生氣的時候,或是笑起來的時候,真的格外生動。
「……你閉嘴。」
他對我的胡言亂語感到惱火,憤憤道:
「你敢死試一試?。」
然后坐在了我床邊。
說我要死的是他,不讓我死的是他,他到底要干嘛?
蒼官從袖子里拿出一把鋒利的短刀。
我還在想他是否要給我一個痛快。
只見他毫不猶豫,就朝自己手腕割了一道口子。
10
鮮血滴落,滴滴答答。
怕不是瘋了。
在我震驚的眼神里,他用手腕的傷口堵住我的嘴唇。
鮮血滾燙而腥咸。
他眼眉隱隱約約有痛苦之色。
他聲音顫抖著說:
「只有我的血能救你。」
我勉強地眨了下眼睛,不能說話。
他的血液剛被我吞下,就仿佛融化的鐵水,灼燒著我的喉嚨與肺腑。
我什麼場面沒見過?
這場面我真的沒見過。
在高熱與渾身蟲噬的痛苦中。
我又昏了過去。
……
當我再次醒來,還是在那個房間。
燒已經退了。
除了比以往要稍微疲憊一點之外,并無感到中毒的痛苦之感。
除了嘴里隱隱約約還有血腥味。
我盯著床頂發呆。
只有他的血能救我?
為什麼?
他為什麼割腕子那麼毫不猶豫。
我對此報以十分的震驚。
那個圓眼睛小丫頭又來了,她看到我,放下手里端著的藥,又跑出去,大喊著:
「少主!少主!少夫……」
「牙牙,閉嘴!」
還是蒼官的聲音。
有趣的小丫頭。
蒼官推門而入,而我坐在床邊發呆。
他左手手腕纏著紗布,有些不自在地背在身后,在桌邊坐下。
我倆大眼瞪小眼。
「……我睡了幾天?」
我沙啞問他。
「三天。」
這幾日,想必是那位叫牙牙的小姑娘在照顧我。
我倆之間又是沉默。
于是我遲疑地問:
「你的血……」
蒼官盯著自己手腕出神,說:
「我只是試一試,沒想到成功了。」
「……」
行,夠莽撞。
「你咋不把你血拿去賣錢?」
皇帝老子都得跪下求他放個血。
「沒用的……」蒼官欲言又止。
「應該只對你起作用。」
他把桌上的碗移到我面前,說:
「得喝藥,不用人喂吧。」
我接過聞了聞,感覺夠苦。
但我端著沒動,盯著他黑漆漆的眼睛,問:
「為什麼?」
為什麼只對我起作用?
蒼官直視我的眼睛,他眼睫顫抖了幾下,似是心一橫,終于說道:
「因為,你成了我的本命蠱。」
……
?
沉默不足以說明此時的氛圍。
我木偶似的喝下藥,一臉痛苦。
有一半是因為藥苦的緣故。
這似乎就可以解釋,為什麼蒼官當時追殺我時,根本不像失去了本命蠱的樣子。
他追得極近,死咬著我不放。
我倆之間,最遠也不過幾里路程。
而我逃回不周山時,離他最為遙遠。
想必那時他才發現受到反噬,經脈逆行。
而后來,在京城遇到我,本命蠱就在他身邊。
他的內傷就漸漸好轉了?
我不可思議。
苗疆蠱術,還能這樣?
實在讓我大開眼界。
「……所以,你不能離我遠了?」
他嗯了一聲,沒看我,盯著別處發呆。
正當我還要追問什麼的時候,那位叫牙牙的小姑娘在門口用稚嫩可愛的聲音喊:
「少主!少主!門主請瑤臺姑娘過去一見。」
我心下一驚。
蒼天啊。
他爹來了。
他爹真來了。
……
等我收拾好,一顆心七上八下地去見萬疆門門主的時候,心里的惶恐難以言表。
我差點把他兒子弄死……
別把我丟去喂蜈蚣啊!
此地想必是萬疆門深處,花園曲折,各色植物茂盛,不知道暗處的泥土里藏了多少毒蟲。
花園中有一八角小亭,其間坐了一位神似蒼官的中年人。
蒼官和他爹簡直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不過他爹笑瞇瞇的,一點也不冷厲。
萬疆門主看到我,很高興地揮了揮手,道:
「瑤臺小友,頗有尊師遺風。」
這是夸我還是損我呢……
我硬著頭皮上前問好。
寒暄過后。
他笑瞇瞇問我:
「瑤臺姑娘覺得犬子如何?」
這我咋回?
好和不好我啥都不敢說。
我正奇怪他沒有興師問罪呢!
結果他來了一句:
「本命蠱的事情我已知曉——」
我寒毛直豎。
「但小友不必有負擔。」
「福禍相依,他命中既然有此一劫,自有因果干系。」
「小友等身體恢復了,我萬疆門可以自由來去。
」
「不必管逆子的經脈問題,他要是功力盡失了,跑不遠,天天陪我這個老頭子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