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知不知道什麼叫請神容易送神難啊!」
但我好像忘了,他此刻內力恢復得七七八八。
所以被掀翻在地的時候,我腦瓜子還嗡嗡的。
不愧是萬疆門少主,真猛啊。
輪到我被他壓在下面。
地墊很薄,硬木板硌得我后背生疼。
他發冠被我扯亂了,幾縷頭發垂下來掃到我臉上。
像貓在撓。
還挺香。
氛圍略為旖旎。
「看來你功力是真的恢復了。」
我想掰回被他固定在地墊上的手,結果紋絲不動。
他漆黑瞳孔里有幾分慍怒,幾分不自在,還有一分實打實的無可奈何。
這情況,誰臉皮薄誰就輸了。
于是我火上澆油。
「你小時候想過你的姻緣會是什麼樣的嗎?」
「……」
「你喜歡什麼樣的姑娘啊……」
「……你能不能閉嘴。」
「那你先放開我。」
他捏得我手腕生疼。
然后喉嚨里罵了一聲我聽不清的臟話,翻身坐起,把我扯起來。
太粗魯啦!
「出去趕車!別來煩我!」
太兇了太兇了。
我憋著笑,勾著腰倒退著掀開門簾出去。
他從內把車廂門摔上,我腦袋沒來得及退開,被門夾了一下。
「嘶——」
少主脾氣太大了,真不好伺候。
全然沒意識到都是我自己作的。
那沒辦法,鄙人從小腦子有點毛病。
群玉對此深有感觸。
蒼官深知和我說話會被氣死,閉目養神去了,不搭理我。
我百無聊賴地牽著繩索,看路邊的風景。
這馬買得不錯,還沒把車栽溝里去。
值了。
……
路途過半。
這日天色將晚,到了個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地方。
半夜只好休息在山林之中。
馬拴在樹上,車架停在隱蔽處。
旁邊支著篝火,其上烤著野兔。
我倆等著兔子熟,難得平靜,都沒怎麼說話。
天氣轉涼,快到中秋了。
夜半還有點冷,我抿了口酒。
火焰與佳釀,驅散了寒意。
我沒想著竟然是蒼官先開口。
他說:
「不周仙人果真眼光獨到,收了個了不得的徒弟。」
我一時間不知道他在夸人還是損人。
「此話何解?」
他沉吟道:
「我沒見過你這樣的人。」
「很特別。」
多特別?
見著就想打一頓?
他被火光映照的側臉,莫名顯得還挺溫柔。
戳了戳柴堆,我說:
「是我本來就了不起。」
「雖然他老人家也確實了不起。」
仙去多年,徒弟都還在為禍人間。
「……」
我晃蕩著酒壺,聽聲音還剩一半,猶豫地開口道:
「我和群玉都是師父撿到的。」
蒼官靜靜坐在我身旁,有點意外地望著我,沒有說話。
……
師父當年云游四方,恰好在邊陲之地遇到一個正被山賊屠殺的村子。
屠夫們搜刮著糧食與財產,腳下踏著鮮血與碎肉。
我那時不到十歲,在尸山血海之中不知所措。
家人慘死,玩伴身首分離。
怕當然是沒用的。
我拿起了家里的菜刀,趁著賊人翻我家米缸,一刀砍向他后頸。
刀卷刃了。
脖子砍斷一半,那血飆得我滿臉都是。
那人還沒死。
四肢抽搐著,眼睛瞪得滾圓不可置信望著我。
我穩穩抽出他手里生銹的斧頭,又往他腦袋上劈了幾下。
人頭還是沒有木頭好砍。
這是那時我腦海里唯一的想法。
此時我聽到一個蒼老的聲音:
「小姑娘好重的殺氣。」
我大驚,哆哆嗦嗦地回頭,看到了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
他背著兩把劍,腰上掛著一個酒葫蘆。
邋里邋遢,吊兒郎當。
看起來,也不像一個好人。
但他抽了一把劍,幾個呼吸之間殺光了所有山賊。
毫不猶豫,殺人不眨眼。
我跟在他后面,一步一踉蹌,好幾次被尸體絆倒。
老人笑瞇瞇看著我,把沾滿血的劍往衣擺上隨手擦了擦,還劍歸鞘,很是不講究。
「小丫頭,你跟著我干什麼?」
我仰著頭看他,本想說感謝救命之恩,請恩人收我為徒之類的話。
但話剛出口,卻成了:
「我喜歡你劍的名字。」
那把血淋淋的劍柄上,刻著兩個字:
酒鬼。
老人大笑三聲,問:
「那你的名字呢?」
我低聲說:「瑤臺。」
他嘖嘖稱奇,捏著胡子看著我:
「何等緣分!何等緣分啊!」
我沒懂他的意思,但他也沒怎麼解釋。
他就這麼草率地帶我回了不周山。
山里有個流鼻涕的小男孩,叫群玉。
這就是緣分?
我渾身是血,面無表情,看著就不好相處。
群玉那時也小,見著我臟兮兮血淋淋的,嚇得尖叫,躲在師傅身后,蹬著眼睛像一只受驚的兔子。
我冷冰冰地站邊上,垮著個臉,覺得他好幼稚。
師傅把群玉擰到我面前,說:
「快給你師妹打個招呼。」
小兔崽子澀生生問我叫啥。
我說我叫瑤臺。
他大叫一聲,紅著臉喊:
「你為什麼要學我起名字?」
真抱歉,我沒讀過書,何來學你起名字?
……
總之我就在不周山住下了。
山里一個老的,兩個小的。
我小時候天天臭著臉,誰都欠我錢似的。
師傅嘆氣,說:
「小瑤臺這麼可愛,得多笑笑。。」
可我并沒有很多高興的事情。
把群玉按在地上打算嗎?
十天半月終于背完一篇書算嗎?
挖到了師傅埋在后山的好酒算嗎?
我問師傅。
師傅沉默,無可奈何地說:
「算!」
……
說到這,蒼官有些驚異地說:
「看不出來,你與小時候性情還差挺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