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官輕輕哼了一聲,甩開我的手,沒有回答。
看起來倒是不怎麼苦大仇深。
反而像在賭氣。
他徑直往前走去。
我猜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
能怎麼辦,只能跟著唄。
我戰戰兢兢。
誰能想到,吃個炸蟲子,好像還差點搭上一條人命。
可是,他追殺我的一年多時間,不像是有內傷的樣子。
內力綿延沉穩,一手蠱毒出神入化。
把我追得屁滾尿流。
怎麼會到一年后的如今,才……
突發惡疾?
「沒了本命蠱,你是不是會死啊……」
此刻我根本沒想過,為何大名鼎鼎的萬疆門少主,本命蠱竟然是人畜無害的姻緣蠱。
難道,他還想當月老給人牽紅線不成。
可惜出師未捷,自身姻緣好像都被我斷送了。
「那倒不會……」
他沒回頭,陰惻惻地說:
「我死了,你也別想活。」
呃。
雖然我確實有以命謝罪的想法。
但不多。
我跟在他后面,焦頭爛額地說:
「那你這狀況怎麼辦呀,你接下來去哪?」
「……」
「回南疆去死。」
又嚇唬我。
「你這樣怕是也走不回南疆……」
我快走兩步,跳到他面前。
「不如,我護送你回去?」
我眼睛閃閃發亮。
這好像是我目前能彌補他的事情。
「我懂醫術,路上可以照顧你。」
「輕功也不錯,要是遇到你仇人,可以帶著你跑路。」
可惜蒼官對一笑泯恩仇的江湖故事好像不大感冒。
他嗤笑,不為所動,就要繞過我。
我倒退著走,擋在他面前:
「你若真的因失去本命蠱而走火入魔,或者功力盡失,我可以——」
「養你的!」
雖然我沒錢。
蒼官聽到后半句,仿佛又被調戲了似的。
惱怒地瞪我。
但他視線剛和我對上沒多久,目光卻越過我肩頭,神色嚴肅了起來。
他看到了什麼?
我不明所以地轉頭。
地上跌落了個開了蓋的箱子,里面金光燦燦。
散落了幾塊黃金在外。
怎麼回事?
老天爺也想讓我養他?
箱子邊,散落著三灘黑紅的衣物鞋襪,似是人形,還冒著煙氣。
底下還有污紅的液體。
別告訴我……這是那三個人販子?
我左右瞧著,怎麼感覺和蠱毒有干系。
如此心狠手辣。
我瞪大了眼睛,望著蒼官。
不會是你干的吧?
蠱毒竟如此可怖,能讓大活人瞬間化成膿水?
「不是我。」
他立刻否認,盯著那些殘余的血水,皺著眉頭,仿佛在想著什麼。
良久,他問:
「你可知道暖玉生煙?」
這難道不是句詩?
隱隱約約有聽說過。
蒼官接著道:
「此人來自南疆,善用化血蠱,死于其手中之人,尸身皆化為血水,其上白煙滾滾。」
「在江湖行走,他自稱……暖玉生煙。」
「他難道在京城?」
蒼官皺著眉頭,看著那三灘勉強維持人形的尸體,眼里有幾分凝重。
「你打不過他嗎?」
我隨口一問。
有點好奇。
人人聞之色變的萬疆門少主,南疆一霸。
還會有忌憚的人?
我腦海里突然浮現出了南風館那位俊俏二公子的臉。
難道是他?!
蒼官看了我一眼,哼了一聲:
「換作之前,我自是不懼……」
我禮貌地閉嘴了。
他拿起一根樹枝,蹲下翻看其中一灘尸水。
樹枝挨著那血水便也開始冒白煙。
而我,也撿了一根。
開始戳那箱金子。
若不是怕有毒,我早已撿起一塊咬上了。
嗯?
箱子之下好像還有夾層,傾倒之后露出一角白紙。
似乎是一封信?
我戳戳蒼官,示意他去拿。
我可不想化成血水。
他沒好氣地瞪了我一眼,說:
「化血蠱并不棘手。」
「暖玉生煙最讓人忌憚的,是其身邊之人……」
說著撕下自己衣袍的一角,包著手撥開金塊,打開了箱子的夾層。
真的是一封信!
其上印著繁花暗金紋路,好似還散著香氣。
沒有署名。
蒼官疑惑地捏著信封,猶豫著要不要打開。
「暖玉生煙為何會在京城?為何會殺這三人?」
我支吾了兩聲。
有點不忍心地說:
「這三人,應該是綁你的人販子。」
「……」
「而暖玉生煙,好像是南風館的主人。」
「你的買家。」
果不其然,蒼官臉黑了。
他攥緊了信封。
松了又緊。
良久,他恨恨地,同我說:
「暖玉生煙向來行事乖張。」
「其有一紅顏知己,更是兇名在外。」
「二者形影不離,很是難纏。」
我沉思。
暖玉生煙若是南風館的二公子,那他的紅顏知己很可能就是那位大當家。
京城果然是藏龍臥虎之地,連一個小小南風館,就有兩位高手坐鎮。
我驚嘆。
然后發現,我好似不是個正經人。
我想都沒想,開口問他:
「這位紅顏知己,是不是叫……藍田?」
蒼官呆了一瞬,問:
「你怎麼知道?」
6
我怎麼知道。
你得反思你為什麼不知道。
「……」
我抿著嘴,憋著一臉莫名的笑。
蒼官不知所以,面露疑惑。
半晌,他呆滯了。
我就看著他白皙的脖頸慢慢漫上粉紅。
接著是耳垂。
因病容而憔悴的面容此刻染上一層薄怒。
嘶,秀色可餐啊。
「你……」
我不知羞。
這又不是一日兩日的事情。
被我扒過衣裳的某人應該早就知道。
「哎呀,打開看看打開看看。」
我揮了揮劍柄,指著他手里的信。
得火速轉移話題,保不齊他身上有無帶著類似化血蠱的兇殘玩意兒。
蒼官瞪了我一眼,板著臉,冷哼一聲,扯開了信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