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言又止,干脆閉上嘴沉默。
說不出來,也沒辦法說,難道要我說這個世界從頭到尾只是一本小說嗎?
難道要我說出來你徐裴是忘恩負義之輩,是殺我討寧冉歡心的罪犯嗎?
可徐裴也不說話,雙眼直勾勾地盯著我。
我先撐不住,妥協了:「三年前的什麼事?不教你了只是因為我沒什麼可教了。」
「而且院里其他小孩很多馬上就要升高年級,需要我幫忙補習,而你已經很厲害了,不需要我了。」
徐裴依舊冷冷地盯著我,不知道信了幾分。
「那為什麼不聯系我?」
「弄丟了,找不到了,而且你也沒有聯系過我們啊,我們又找不到你。」
......
不知道哪句話觸動到了他,他忽然松了下來,聲音很小。
「那時我真的很忙,而且我以為你——算了。」
我輕輕地咳了一聲:「我們說回剛才的事吧,如你所見,因為這個都以為是我寫的情書,我處于很大的麻煩之中。」
我沒空和他反思過去。
我斟酌著用詞:「你女朋友可能是——誤會了些什麼,所有人都在指責我不該介入你們之間,但是我確實無辜,你得相信我的人品。」
徐裴眉毛一擰:「女朋友?」
「寧冉。」
他語氣冷漠:「她不是。」
明白了,還不是。
可這些都不是重點,我沒空管你們的情情愛愛。
我嘆了口氣。
「徐裴,我只是想平平穩穩的,最好什麼波瀾也別有。
這封情書還有他們的針對——搞得我很難做。」
「我從來不止是我自己一個人,辱罵我的話我可以當沒聽見,但是他們會牽連福利院的其他小孩。
還有放話說要拆了福利院的小姐少爺們,你能保證這只是玩笑不會變成現實嗎?」
「只是你一句話的事,徐裴,只要你一句話。
你只要說一句這件事跟我沒關系,情書不是我寫的,我以后還能安穩地度日。」
徐裴半垂眼睫:「我知道了。」
繼而他深吸一口氣,復雜地盯著我:「阿遲,你真的要在這個地方待一輩子嗎?」
「我是個孤兒。」我同他笑了笑,「這里就是我家。」
「以你的學識和能力,你根本不必困在這方寸之地。」
他語氣莫名:「你真的就這麼喜歡這家福利院?」
我忽然想起了很多年前,來福利院熱心服務的義工,捐贈圖書的時候問過我們一句話。
「未來想成為什麼樣的人呢?」
相似的問題,春院長也問過:「有什麼心愿嗎?」
初中新來的班主任,也在班上問過所有人的理想,那時候徐裴還坐在我旁邊。
我的回答始終是一樣的。
「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
「我想為那些冬夜尋不到一處落腳之地的人們提供可以度過寒冬的居所。
我想收留從小被拋棄的不幸兒童們,讓他們能和我們一起接受教育。」
一直在被人笑天馬行空的理想,只是我心中最想實現的愿望。
我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就是一個寒冷的冬夜,真的太冷了,我明白那種痛苦。
活著艱難的痛苦。
我活到現在基本無欲無求,最大的愛好就是看書。
小時候賣破爛撿到一本破舊的《唐詩選集》,里面杜甫這句詩深深地觸動了我。
但不只是貧寒的讀書人,得是所有人。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我的回答還是沒變,我朝他點了點頭。
徐裴很久沒有說話,他看向窗外,眼神放空。
過了很久,他才緩緩地開口:「我知道了......你的事情我會處理的,這些天先不要來學校了。」
10
之后的兩天意外地風平浪靜。
主系統已經很久沒有冒泡,徐裴自那天之后也沒再傳消息過來。
好消息是論壇上的相關帖子突然被刪得干干凈凈,也沒有人再來私信罵我。
一切有關之前的信息一夜之間人間蒸發。
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
回家反省的第三天,一通陌生電話打來了。
是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沈之燁?你好,你有什麼事嗎?」
聽筒對面的聲音清朗干凈:「打擾了,電話是我問老板要的。
我才知道表白墻上的事,我聽說你因為那張照片被罵得很厲害,我已經跟他們解釋清楚了。
岳蕁找你麻煩了是嗎,沒事吧?」
「謝謝你幫忙解釋,只要事情能過去,我沒什麼事的。」
「過去嘛——怕是沒那麼容易。」沈之燁的語氣有點兒古怪。
「對了」他話鋒一轉,「我已經和老板說了,以后不會再去店里打工了。」
避嫌嗎?能理解。
「勞煩你把你現在或者未來要打工的地方和店鋪列個名單給我,我盡量規避。」
??
不是,避嫌到這地步有必要嗎???
「我牽連到你了嗎?」
「不是這個原因,春遲同學我沒有別的意思,但是有人不愿意看見我和你在一個地方。言盡于此,你體諒一下我吧。」
他很快地掛斷了電話。
我覺得那個「有人」是岳蕁。
懂了,我現在就是病毒,和此事沒關系的都要躲著我走。
也不知道徐裴能不能結束這件事,不行我還是在家里躲兩天吧。
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我嘗試呼喚了一下主系統,但它沒有搭理我。
十八線小配角果然沒有人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