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方都已經是強弩之末了。
尸體狼藉,被宣撫軍的弓弩射了三輪之后,重傷未死的元氏騎兵的慘叫聲和呻吟聲響成了一片,但喊聲依然洪亮,后陣的騎兵正嘶吼著源源不斷地沖上來。
萬馬奔騰,宣撫軍的具甲騎兵從高處傾瀉而下,雷霆萬鈞般撞入了元氏騎兵的隊列中,最為殘酷的近身肉搏戰斗開始了。
我命人豎起帥旗,站在最高處以安撫軍心,驪珠持著刀落后我身旁,防備著戰場上的冷箭。
眼見我重新出現,南朝軍隊士氣大振,一時之間竟然挽回了頹勢。
我閉了閉眼,接過親兵遞過來的弓箭,再睜開眼后,開始仗著地利不斷射殺沖在前面的元氏騎兵。
雖然重裝坦克軍團在莫斯科和明斯克城外撞擊出人類有史以來最華麗的戰爭場面,但是真正決定戰役勝負的,仍然是蘇德士兵們在斯大林格勒進行貼身肉搏的巷戰。
現在我們面對北朝軍隊,就是一刀一箭的肉搏戰了!
此時已經是傍晚,我目光所到的地方,夕陽已經融入了龍陌原上的這片血紅色。
無論敵我,尸體已經堆滿了平原和丘陵,重傷的士兵在殘肢斷臂堆中發出凄厲的哀號,瀕臨死亡的人發出奄奄一息的呻吟,但這些聲音很快就被淹沒在那震耳欲聾的廝殺聲里了。
就在這尸山血海之上,活人踩著死人的尸身和鮮血,仍在拼死搏殺。
很快,我與驪珠也加入了這場廝殺。
天色全黑之后,又再度亮起。
俞當歸咬著牙喘著氣,聚起最后一點力量爬起來環顧四周,南朝士兵們的尸體已經堆起了兩米多高。
就在半夜,我們連后軍的傷兵營和自己所在的后備營,也全部投入了戰場。
「以前只知道她瘋,沒想到她真瘋起來能那麼瘋。」俞當歸一邊唾罵著自己的好友,一邊尋找熟悉的衣角,隨后她把像楚弄玉從死人堆里扯了出來,然后攤在地上,休息了半天,才感到自己嗓子撕裂了一樣的疼。
舔了舔干出血的嘴唇,看了看累到睡著了的楚弄玉,她翻了好幾具尸體,才找出半壺水。
捏開了楚弄玉的嘴,往里面倒了一半,也不管直接被嗆醒了的楚弄玉,俞當歸把剩下水喝干凈,從懷里掏出自己身上最后的武器。
那是一根長長的金針,本來應該是懸壺濟世的工具。
「起來了,殺人去。」
楚弄玉用半截斷刀把自己勉強攙扶起來,一向端莊的靖王正妃也忍不住罵了粗口, 「走,殺光這群莽夫。」
這時候俞當歸突然站住不動了。
楚弄玉越過她的肩膀,抬眼看去。
打了一天一夜的龍陌原上,幾千騎兵正在地平線上出現。
為首一人紅衣金冠,正是郭蘊。
這只騎兵無疑是帝都最后的禁衛,隨著這支騎兵的到來,已經是強弩之末的南朝軍隊陸陸續續零零散散的開始歡呼。
俞當歸沒想到郭蘊竟然敢那麼賭,把南朝最后的一點兵力都拿出來了。
龍陌原離帝都足足有六百里路,想必是郭蘊接到了郭嬌嬌的決戰傳書就出發了。
她精神一放松,身子頓時軟了下來,和同樣松了一口氣的楚弄玉滾作一團,雙雙睡著了。
與此同時,西陵紫環顧了一圈四周的北朝將領們。
人人身上都帶著傷。
大家都沒有說話,但是西陵紫知道,隨著郭蘊帶著這支騎兵出現在戰場上,他們心里想的是什麼。
「北朝完了。」
她雙手俱斷,發絲散亂,再也無法維持著自己的精致,咳嗽一聲,血沫從嘴角流下,「阿逆,你回帝都去告訴英綺一聲,讓她降了郭蘊吧。」
阿逆全身浴血,比西陵紫好不了多少,也已經說不出話來了,聞言只是瘋狂搖頭。
隨后西陵紫以最后的真氣,左腳踢起地上一塊小石頭,把阿逆砸倒在地,她雖然狼狽,但依舊冰冷,「把她帶回明月城,囑咐英綺投降郭蘊,我給郭嬌嬌留了張字條,她不會殺英綺。」
另一個副將望著她,聲音急切,「殿下,那您呢?」
西陵紫笑容明朗,「我留下。告訴阿逆,照顧好英綺和那一位。」
副將還想再說,西陵紫已經出言打斷了他,「這是軍令。」
27. 大結局(下)
只剩下半條命、癱坐在原地大口大口灌淡鹽水的我,聽說找到了西陵紫,趕緊連滾帶爬地跟著士兵們跑到了北朝帥帳前頭。
撥開左三層右三層看熱鬧的士兵們,我看到了西陵紫。
帥帳前面躺著一個人,衣裙是西陵紫慣常穿的藍色那套,裙擺處以銀線繡著大朵大朵的芍藥,清晨的陽光照在她白得幾乎透明的皮膚上,更顯得她整個人像琉璃一樣。
「這是……睡著了麼嗎?」我喃喃地說。
「不,你看她的嘴角。」郭蘊的聲音在我身后響起。
我這才把目光投向西陵紫的嘴角,一道細細的血線從她嘴角淌出,染紅了她的領口和前襟的芍藥繡花。
俞當歸也早就醒了,她小心翼翼地查看了一下西陵紫的傷口和脈搏,對著我和郭蘊輕輕稟報,「西陵紫已經氣絕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