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女們聚在一起討論帝都城里貌美的女子,張氏一族的一個小姑娘說:「我的堂姐是帝都第一美人,雖然只是側妃,但是連郭家那個只會打打殺殺的太子妃都要讓她三分。」
「你竟敢詆毀我堂姑?」原主雖然沒有見過郭蘊,卻充滿了家族榮譽感,聞言勃然大怒,沖上前去抬手給了那張家姑娘一記結結實實的耳光,打得那姑娘頭暈目眩。
當天晚上,因著在宮中驕橫無禮的緣故,原主被嬤嬤罰跪在原地沒有飯吃。
天已經全黑了,原主跪在御道上,被冷風一吹,凍得瑟瑟發抖。
這個時候,突然有個紅色裙裾的女子從御道那頭走過來,停在了她面前,原主低頭跪著,只看清她繡花上綴著碩大的珍珠。
那人居高臨下地問,「郭嬌嬌是嗎?你又沒見過你堂姑,為什麼要替她出頭?」
原主不服氣地大聲嚷嚷,強行嘴硬道,「我就是知道,堂姑她是全天底下最好的女人!比起張側妃好一百倍!一千倍!」
那女子輕笑一聲,沒有再問,轉頭走了兩步,就消失在昏暗的燈光下了。
原主以為是見了鬼,嚇得她第二天發了燒,大病了一場。
我卻在旁邊用第三視角看得清清楚楚,那紅衣女子,正是剛剛成為太子妃的郭蘊,只是她開始眉間帶著股罕見的輕愁,后來原主回話,她才忍不住撲哧一笑。
聯想起郭寧創立了天下聞名的重甲步兵,和北朝元氏的輕騎兵打了個有來有往,為了限制他的權利,他唯一的孫女郭蘊被先帝強行指給了太子。
當時郭蘊尚且年少,在邊境軍中歷練,若是沒有這一出,她大概已經是南朝最年輕最出名的女將軍了。
或許這就是前緣了。
被撕毀了羽翼、斬斷了前程關在深宮里,不得不與各路鶯鶯燕燕兵不血刃斗來斗去的郭蘊,在最落魄的時候,遇到了無腦護族人——為此被罰跪,還死鴨子嘴硬強行在正主面前夸她的原主。
難怪。
難怪原主得罪了那麼多秀女,卻能被先皇指給靖王,擁有了一個還算不錯的婚姻。
難怪郭蘊第一次見到我的時侯,似乎對原身很熟悉。
竟是有這段因,才有了后來我和郭蘊的故事。
耳邊傳來了雜亂的聲音,我聽到一個悠揚的男聲無奈地說:「陸姑娘,降書我已經簽了花押,靖王側妃的纏枝也已經給她解了,你可以把刀挪一下嗎?冬天刀刃挺冷的,我有點怕。」
「不挪。」這是陸孤月的聲音,冷得嚇人。
我睜開了眼睛,吃力地咳嗽了兩聲,「我這是……在哪兒?」
俞當歸眼神一亮,「嬌嬌醒了,嬌嬌醒了!」
瑤瑤連忙把我扶起來,把茶杯遞到我嘴邊,我喝到了溫水,頓時覺得嗓子沒有那麼干燥了。
我睜開眼,發現自己身處干凈的竹樓內部,俞當歸正把一個藍色的蟲子收回到隨身荷包里,楚弄玉和張鏡仙不在。
陸孤月把刀架在一個年輕男人的脖子上,那年輕男人面容溫潤,身上穿著有些散亂的黑色衣袍,上面以金銀線繡著日月星辰。
「這位是?」我看著年輕男人無奈的樣子,開口詢問陸孤月。
「我俘虜的,瑯桓主將蘭玄雅。
」陸孤月的刀始終沒有放下。
我看了看一動不敢動,只是沖著我眨了眨眼權當打招呼的蘭玄雅,又看了看防備的陸孤月,斟酌了一下,開口問,「各位能解釋一下,這是什麼情況嗎?」
14.
八日前。
南朝士兵們盡力搜索,終于找到了一個熟悉瑯桓和南朝西南地區的商人帶路。
瑯桓人的居住地向來圍繞祭壇,蘭玄雅的軍營也不例外,陸孤月令人馬俱銜枚,悄無聲息地隔著三座山扎起了營帳,死死地看住了蘭玄雅的祭壇。
驪珠掀開帳子,恭敬請進來一人,那少女身量未足,眉目舒展間帶著三分鋒銳,像極了郭蘊。
在場的人沒有一個不認識她的,正是郭蘊和皇帝唯一的女兒,南朝的小公主,封號敬謙的郭展顏。
陸孤月和俞當歸雙雙向向她行禮:「見過敬謙公主。」
「我不是公主,」郭展顏年紀雖然小,一身的氣勢卻不比郭蘊差多少,「你們身在南疆不知情,大行皇帝剛剛賓天了,臨死前把皇位禪讓給了我母后,現在我已經是皇太女了。」
幾人都心知肚明郭蘊的脾氣性格,陸孤月也并不奇怪她能干掉皇帝自己當女皇,聞言只是拉著俞當歸躬身下拜,「參見皇太女。」
郭展顏命她們兩個人起身,走到了屏風后面,皺著眉頭打量著昏迷不醒的我。
陸孤月生怕她對我起了意見,正要開口說話,郭展顏卻抬手擦掉了我臉上的寒霜水漬。
「皇帝是圣明天子,聽說主將重傷很不悅,只是她事務繁忙,讓我過來隨軍照看。」郭展顏眼神不動聲色地從帳中幾人身上劃過,三言兩語就表明自己不是來軍中搶功勞鍍金的。
陸孤月內心一凜,這是郭蘊在借著自己女兒的口敲打自己來的,看來嬌嬌替自己擋的那一下,踩到了這位女皇的忌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