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潮濕,無論是南人還是瑯桓人都喜歡把竹子晾干殺青用來制作建筑,底下一層用來飼養牲畜,頂上幾層住人,別有一番風情。
可是現在葉珠城內遍地都是被燒焦的竹樓,由于氣候濕潤,雖然是深秋,被屠殺的民眾尸體也開始腐爛,蒼蠅、蛆蟲聚集在上面,氣味十分難聞,別說張鏡仙和楚弄玉兩個人已經把胃里能吐的東西都吐了出來,就連我和陸孤月臉色都隱隱約約有些發青。
俞當歸一反平常的嬌俏,面色嚴肅地掏出用烈酒泡過的面紗,讓我們戴上,「西南潮濕,本就瘴氣多,死了那麼多人,更是容易瘟疫橫行。」
我命士兵們蒙著臉和手,把尸體們統統收斂,就地掩埋,隨后又命人找找,城里有沒有活口。
不久后,杜江策馬回報,找到個半大少年。
我連忙命令杜江把他帶到我面前,那少年神情惶恐,滿頭滿臉泥土,見到了軍隊才哇的一聲哭了起來,嘴里說著我聽不懂的話。
我一愣,想起瑯桓是個什麼國家。
扶謁和南朝經常互通有無,兩國加上北朝都是統一用的官話,瑯桓卻位于南朝西南邊陲,十萬大山深處,語言自成一派,快速說起來非常有韻律。
瑯桓境內多支流,民眾自稱水神的后裔,國內多有馴獸師,是個政教合一的神權國家,高官貴族多兼任巫師或者是馴獸師。蘭玄雅既是大將軍,也是瑯桓首席大巫師,據說他有種種秘術,應用起來十分玄妙。
嗨,一個神棍罷了,我淡淡地想。
那男孩身形瘦小,說的正是瑯桓話,諸人之中只有陸孤月懂得瑯桓語這門小語種,見我摸不著頭腦,陸孤月下馬平視這半大少年,詢問葉珠城里發生了什麼,瑯桓軍隊目前駐扎在哪里。
那少年嘰里呱啦說了一大通,陸孤月神色漸漸凝重起來,面紗下的聲音也悶悶的,「瑯桓人把西南邊陲的幾個重鎮屠了就分散兵力進了十萬大山,目前誰也不知道他們駐扎在哪里。」
我冷笑,瑯桓雖然地形復雜,卻是小國,按理說是不敢對南朝用兵的。
無非是西陵紫的授意唄。
幾個國家,被我滅掉的扶謁向來是中立,對各國都冷冷地不假辭色。
北朝從開國就實行遠交近攻策略,已經許多年了,和扶謁關系一般,而南朝離北朝最近,這些年兩國之間的戰事都沒有停過。
反而與北朝并不接壤、地緣隔著一整個南朝的瑯桓,和北朝是姻親國,兩國皇帝在國書里甚至以兄弟相稱。
西陵紫的父親,也就是北朝的皇帝,就和在瑯桓皇室輩分頗高的蘭玄雅結拜過,也就是說,嚴格來講,西陵紫是蘭玄雅的侄女。
我正想著關于蘭玄雅的情報,突然瞥到那個半大少年神情有異,眸中閃現出一道濃濃的怨毒之色。
驪珠一劍劈了過去,卻離陸孤月有半個身位的距離。
「小心!孤月!」我的身體比頭腦更快,跳下馬去,一把抱住陸孤月,把她護在懷里。
下一瞬間,那個半大少年的身體突然炸裂,血肉骨骼橫飛,奇異的是,那血液顏色竟然是濃黑的,一看就知道絕對是劇毒。
隨后我感覺背上一陣劇痛。
陸孤月只聽到耳邊「嗯」的一聲輕哼,看到我的身體瞬間就軟了下來,背上的衣袍被黑血腐蝕,傳出滋滋的聲音,眨眼的工夫,一道清晰可見的黑線就順著我的后背蔓延到了脖頸處。
饒是陸孤月平時冷清慣了,此時看著懷中生死不知的我也心中發寒,聲嘶力竭地喊著我的名字。
眾人都圍了上來。
俞當歸連滾帶爬地過來,趕緊摸出一顆解毒丹藥塞到我的嘴里,幾根銀針快速扎下護住大腦和心脈,隨即舉起手里得小銀刀,「驪珠,你點止血穴位,我來放血。」
周圍幾人怕毒血濺到自己身上,都散開了一點,張鏡仙的眼淚已經掉下來了,可是她也知道現在不是哭的時候,只得強忍著,關切地看著俞當歸。
俞當歸下刀幾乎不假思索,幾刀就將黑色的血液從郭嬌嬌后背的幾個創口放出,可是隨后她驚恐地發現,解毒丹藥和六根銀針只是封住了大部分毒素,我臉上的黑氣雖然稀薄,依舊沒有褪去。
「不,不可能!以我的醫術!不可能有我解不了的毒啊?」俞當歸吃驚地撩開臉上的面紗,蹲下去嗅了嗅灑在地上的毒血味道,隨后臉色一變,淚珠滾滾而下。
「我們……我們給嬌嬌準備后事吧……這是天下第一奇毒纏枝!」
陸孤月臉色煞白,臉上幾乎失去了人色,張鏡仙聽了這話,干脆利落的地倒在了楚弄玉懷里,昏了過去。
驪珠縱身上前,「我試著用內力把毒逼一下。」
她雙掌貼在我胸前,內力順著經絡體內的毒素逐漸逼迫我體內的毒素,漸漸的,我臉上的黑色逐漸消失了,呼吸也變得強勁起來。杜江找了個盆接著,毒血漸漸從我的背后創口流淌而出,小半盆黑血過后,終于流淌出暗紅色的血液。